唐绪收拾着画具，齐清道：“姑娘又在赔钱了，明明定的是黑色，怎么又给上了色。我以为最多把女儿给画上，结果赔得更多了。”</p>

唐绪哂然一笑，“心情好，看那女儿孝顺。”</p>

“您啊，心情好不好都要贴上一些。”齐清摇摇头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她的善心，又哪有自己的今日呢。</p>

“没事啊，咱们赚大户的。”唐绪笑着道。</p>

“等会儿还有一个。”齐清翻着册子，“是位年轻的姑娘。”</p>

“哦。”唐绪打了个哈欠。</p>

“我可以进来吗？我要画画。”门口站着两个孩子，衣服东拼西凑破破烂烂。大的不到十岁，小的像是刚学会走路。</p>

“咦？”齐清看了眼唐绪，对着门口的男孩招手，“进来吧。”</p>

“我只是穿的破，我很干净的。”大孩子说着，她极瘦，头发虽然努力束了起来，但还是乱蓬蓬的。脸上洗的很干净，手里还牵着一个看着不到两岁的孩子。那孩子闭着眼睛，小手紧张揪着旁边人的衣服。</p>

“我真的很干净。”她又强调了一句，才试探着往前踏了一步，见屋里两人并无不喜，回身将弟弟抱了进来。</p>

唐绪好奇的打量着她俩，“小姑娘，你要画谁呀？”</p>

“我是男孩子！”她大声反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她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大声的，我是男孩子，我想画我和我弟弟。”</p>

“没关系，你说男孩子就男孩子吧。”唐绪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小姑娘，虽然孩子小时候大都雌雄难辨。可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骨架也纤细，声音像是刻意压低，是男孩子的可能性不大。“进来坐吧。”</p>

“我，我听说在朱家门口帮过忙的，可以少钱是吗？”她搓着衣角，头越来越低，“我也帮过忙，可以，可以少钱吗？”</p>

“这个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不行了。”齐清道。</p>

“可是，可是我讨钱很难，攒了许久才够的。”她捂着衣服，那里放着她这几个月艰难存的钱，“我上次饿了两天没要到饭，也没舍得花。”</p>

齐清皱着眉，看向唐绪。</p>

“行吧，那你来。”唐绪招招手，见小的那个一直闭着眼，眼珠子却来回滚动，她忍不住问，“他眼睛怎么了？”说完又让齐清给孩子拿点心。</p>

“他，他眼睛有点奇怪。”阿大受宠若惊的接过点心，这就是点心吗？好香，甜甜的，还好好看，像花朵。“小二，你快吃。”</p>

听到吃，小二倏然睁开了眼睛，拿过点心咬了一口，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他使劲点头，并递到阿大嘴边示意他吃。</p>

“快闭上眼睛！”阿大厉喝一声，紧张的看向唐绪，呼吸都加快了。</p>

是异瞳！唐绪惊奇的走过来，“好漂亮的异瞳，能再给我看看吗？”</p>

阿大疑惑的看着他，“异瞳？”</p>

小二一头拱进阿大怀里，瑟瑟发抖。</p>

“啊？他怎么了？我吓到他了吗？”唐绪连忙后退。</p>

“什么是异瞳？”阿大拍着小二的背安抚，唐绪的态度不像是嫌恶和害怕，这让她放松了下来。</p>

“就是你弟弟这样，眼睛颜色跟别人不一样，很少见呢。他是你亲弟弟吗？”唐绪问道，两人从五官上看没有任何相似之处。</p>

“你不害怕吗？弟弟眼睛是蓝色的。”阿大问。</p>

“不害怕啊，多好看啊，能再给我看看吗？”唐绪问。</p>

阿大再三确认她的表情，才拍了拍弟弟，“小二，别怕，给她看看。”</p>

小二闻言慢慢从阿大怀里出来，一双天蓝色的眼睛露了出来。他的五官特点跟本地人差不多，一双异瞳就十分显眼。而且小二的眼形是又圆又大的猫儿眼，脸又瘦，更加显得眼睛大了。</p>

“是天空的颜色，真漂亮。”唐绪真心实意的夸赞。</p>

“可是，他们说小二是猫妖，见到他就会打他。他爹娘受不了，就把他丢掉了。”阿大摸着弟弟的头发，“我好不容易把他养活了。”</p>

唐绪沉默了一会儿，扬起笑脸道：“那你真厉害呀，这么小就能养弟弟了。”</p>

“那是！我可厉害了！我还聪明！”阿大看着成熟，也是个孩子，得了夸奖就有点飘飘然。</p>

齐清有些心软，又给他们拿了些点心，还给倒了水，怕噎着。</p>

“要给你们画上漂亮的衣服吗？”唐绪问。</p>

“要的。”阿大点点头。</p>

“平时吃得饱吗？”唐绪又问。</p>

“看运气啦，不过我运气都很好。我从来不偷东西的，我知道在哪里一定能要到钱。”阿大得意的笑，似乎在等唐绪问。</p>

“哪里呢？你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唐绪忍笑。</p>

“在温香楼门口！虽然有时候会被赶，跑慢了就会挨打，不过我跑的可快了。那些大老爷们在姑娘们面前总是很大方。那里的姐姐们都很善心呢，看到我都会给些吃的。”阿大昂着下巴，小嘴翘起，对自己的聪明非常骄傲。但随后她又一脸气愤，“要不是大黑狗一直抢我的钱！我会把弟弟养得更好的！”</p>

“大黑狗？狗抢钱做什么？”齐清惊奇道。</p>

“大黑狗不是狗！是个男人！他特别坏！自己从来不去讨钱要饭！别人要是有了，他就来抢。”阿大说着，狠狠咬了一口点心，“真希望他快点死掉！”</p>

齐清听到这话，皱起眉，看向唐绪。</p>

温香楼，如果没记错，是一家妓馆。逛妓馆的男人等着进去，自然大方。妓馆里的女子大多都是些苦命的，看着脏兮兮的乞儿，感同身受给些吃的。虽然这地方对于孩子来说不太合适，阿大却有自己的生存技巧，她的确聪明。</p>

跑慢点就会被打，那她怎么才能跑得快呢？被打得多了，逼急了，天天跑，自然就快了。</p>

唐绪没说妓馆不好不要去，也没教育她不能诅咒别人去死，只说：“以后饿了就来这，有东西给你吃。”</p>

“真的吗？”阿大半信半疑。</p>

“嗯。饿了就来，总有你一口吃的。弟弟不是妖怪，他的眼睛很漂亮。听说老天爷是个老顽童，见到特别喜欢的孩子就喜欢给别人做标记。这双蓝色的眼睛，肯定是因为老天爷太喜欢他了，怕找不到他，所以让他跟别人不一样。”唐绪说了一个美好的谎言。</p>

“我就知道！可是弟弟不会说话，也是标记吗？”阿大又道。</p>

唐绪愣了，看了眼小二，道：“听说过贵人语迟吗？有些人说话就是比较迟，没关系的，你慢慢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