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张文瑞把我叫出了房间，带我到了张家的祭台上，这是一块山壁凿出来的平地，四周皆有石像镇守，但我分辨不出那些石像是谁。</p>

祭台上已摆放好了祭品，沈十安负手而立，看了我一眼，转头对张卓岩道：“开始吧。”</p>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张文瑞上了祭台，霞光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松开了手。</p>

沈十安将婚书递给张卓岩，那是我和他结婚时候的婚书：“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砣浮。直待黄河彻底枯。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p>

他拉着我在蒲团上跪下，张卓岩站在上位，张文瑞和霞光两人各自站在一侧，霞光不忍的别过头。</p>

沈十安握着我的手哽咽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陈月，我们就在这里话别吧，此后桥归桥，路归路。”</p>

我震惊的看向沈十安不敢相信，他垂下头却是不敢看我。</p>

他伸出食指颤抖的逼出一滴指尖血，见我久久没有动作，捏住我的手腕从我指尖取血，我摇着头要缩回手，他只是紧紧的捏着不让我有反抗的机会。</p>

我心中满是悲凉，你这么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腕不许我起身，是害怕我不肯结束我们的婚约吗？</p>

两滴血落在婚书上，张卓岩焚香祭祀，大红婚书一齐点燃烧。</p>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为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p>

“天地明鉴，沈家十安今与陈家女缔结婚约于今日，终！”</p>

张卓岩举行完仪式，再次举香祭拜四方诸神：“礼成！”随着他的一声礼成，他将香双手插入香炉中，踏步离去。</p>

沈十安这才松开我，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跟我解释什么。我浑身颤抖，依旧不能相信我与他，陈月与沈十安的婚约，于今日结束了。</p>

良久，他才低低道：“陈月，这几年我很幸福。”</p>

他抬手要帮我擦眼泪，手却被我挡住，我低头倔强的不让他看到我汹涌而出的泪水，一只手摆了摆，不想他再碰我。</p>

可是，任凭我怎么揩去满脸泪水它们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永远也擦不完，我干脆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进膝盖之中，喃喃道：“我很失望，沈十安，我很失望。”</p>

他也在我眼前蹲下，抬手将我拥进怀里：“对不起。”</p>

“不是对你，是对我自己。”我挣扎着推开他：“我是对我自己很失望，沈十安。”</p>

是啊，如果自己能够再强大一点，可以保护好自己不拖他的后腿，如果我可以和霞光一样与他并肩战斗，是不是结果会不同？</p>

他说山高水远，我可以一路陪伴。</p>

多可笑啊，即使到了这个时刻，我依旧没有办法恨他的决绝，依旧否定自己，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p>

与生俱来的自卑感。</p>

泪眼模糊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的脸啊，就这么在我眼前晃晃悠悠，忽远忽近，忽明忽暗。</p>

他挥了挥手，天空炸开了一朵漂亮的蓝色烟花，我抬头泪水顺着眼角的弧度滑落，除夕夜里，我们在山头十指紧扣并肩而坐，他说：“陈月，你是最好的，最美的。”</p>

仿佛还在昨天，可我回头，却又像是过了许多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