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兴十八年七月二十七。此时距离薛元诏离开长兴府已经三个月还多了。</p>
太子邹嵘等了三个月,终于在这天等来了薛元诏从邤县发来的信。</p>
“这个薛元诏,还记得给我来信呢?!”</p>
抱怨归抱怨。信一粘手,火急火燎地拆开。</p>
邹嵘读完了薛元诏信里的内容,很失望。配生出来的马并不堪用,他的期待落空了。</p>
薛元诏给他的提议,成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尝试的选择。</p>
他决定第二日就进皇宫见皇帝。</p>
……</p>
第二日。下午未时四刻。</p>
邹嵘坐车到了皇宫,向宫门守卫通报了来意。守卫见太子到了,忙引太子到内侍省稍歇。</p>
内侍省暂将太子安顿,派人飞去报告张徵。</p>
……</p>
池苑的亭子里,张徵正陪着皇帝邹颙静坐。</p>
一个时辰前,邹颙的头晕又犯了。</p>
自从两年前突发眩晕,邹颙的头晕就没彻底好过,时常复发。且随时间推移,发作愈加频繁。</p>
每次头晕,还伴气闷。张徵只能让人用步辇抬他到池苑的亭子里静坐、舒气。</p>
亭里石凳久坐不适,张徵特意让人为邹颙做了一张可用躺靠的竹椅。邹颙躺靠竹椅之上,在外待的时间能长一些。</p>
今日好在亭子里坐了一阵,邹颙的头晕有所缓解。只是头晕之后,又觉身体发冷。七月的热天,他让张徵给他盖上一层绸子。这样才能好受一些。</p>
张徵提议去召御医来看。邹颙觉得不必惊怪,阻止了他。</p>
“上了岁数,难免疲弱。”他告诉张徵。</p>
张徵忙“反驳”:“陛下春秋鼎盛,正是年富之时。”</p>
邹颙又“反驳”他:“春秋鼎盛?只是你这个老滑舌的奉承罢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是不比以前了。”</p>
张徵又又“反驳”:“陛下的身体好着呢。”</p>
邹颙又感到一阵冷意,将身上的绸子捂紧实一些,闭上眼睛。</p>
“太子有一阵没来宫里了吧?”他突然开口问张徵。</p>
“是有一阵了。太子殿下现在应该是忙于批阅奏疏呢。”</p>
三个月前,恰是薛元诏离开长兴府的时候,邹颙因为眩晕常发,难以批阅繁复的奏疏,让尚书台将除了军机要事以外的奏疏全部送往东宫,由太子邹嵘批阅。</p>
“太子已经二十六了,也该担事了。”</p>
“太子殿下敏慧过人,陛下尽可仰仗。”</p>
二人正说话间,遇内侍省的人急急来报:太子求见。</p>
邹颙一听是太子要来,情绪大振,忙说:“带太子来见!”</p>
……</p>
当张徵在亭子里远远看见了邹嵘的身影,忙出了亭子,早早将太子迎到。</p>
“殿下,”张徵小声说道:“陛下刚才还在问呢,说殿下有一阵时间没有来了。刚才一听殿下要来,小人瞧清楚了,陛下甚是高兴。”</p>
“哦?好,我明白了。”邹嵘听懂了张徵的善意的“提醒”。</p>
这个“提醒”便是:父亲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儿子了。今日儿子过来了,可陪父亲多说说话。</p>
邹嵘走进了亭子,向邹颙行礼:“儿嵘拜见父亲。”</p>
邹颙笑着招呼他:“坐。”</p>
邹嵘就着石凳坐下,面对邹颙。</p>
“最近是不是都忙着批阅奏疏?”邹颙问道。</p>
“是的,父亲。”</p>
“这份差事还能胜任吗?”</p>
“父亲,儿能胜任。”</p>
“年轻人,精力总是够的。”邹颙回忆起他自己刚开始批奏疏的时候:“我刚开始批奏疏的时候,也是精力充裕,就是批一整天的奏疏也不会觉得累。”</p>
“儿才开始,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p>
“不着急。慢慢来。”邹颙招呼站在亭子外的张徵:“去给太子取个茶杯来。”</p>
“是。”张徵领命。</p>
“妻儿都好?”邹颙继续跟他儿子拉家常。</p>
“谢父亲,都好。”</p>
“鄑儿现在都多高了?”</p>
“他伸手都及我腰间了。”</p>
“我都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邹颙“埋怨”道:“你也不带他来见见我。”</p>
皇帝想自己的孙儿了。邹嵘赶紧说道:“父亲,儿下次就把他带进宫来见父亲。”</p>
“下次又是多久呢?”邹颙又“抱怨”道:“你下次什么时候进宫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个忙人了。明天就把鄑儿带过来。”</p>
“是。父亲。”</p>
“你现在也开始担事了,”邹颙以一个父亲而非皇帝的目光注视着邹嵘:“多有忙的时候。但也要注意身子,该休息就要休息。不要觉得年轻,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p>
“是,父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