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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真僧人看着跪伏下去的清余大和尚,语气淡淡,辨不清喜怒:“清余,你传我谕旨......”
“静礼寺主持清苦,总理静礼寺事宜数十余年,......功莫能概。然今清苦心神俱损,年老体迈,恐难以再经理静礼寺诸事,......着静礼寺另选主持理事,上报天静寺......”
清余大和尚静静地跪伏在地,听完恒真僧人说完谕旨,他叩首一拜,口中称道:“弟子领命。”
恒真僧人一颌首,散了金身罗汉眼中的佛光,收回了分出去的那一缕心神。
清余大和尚感觉到恒真僧人离开,才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领了恒真僧人谕旨的他也没有立时招来众人,将恒真僧人的意思传递下去,反倒再一次提起了被他搁在案桌上的那一壶灯油,给法堂里的灯盏一一续上。
他的表情认真,动作缓慢且细致,浑不似刚刚接到了一位祖师谕旨的模样,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一直到这法堂里的所有灯盏都盛满了灯油后,他才施施然地提了手中并没有比早前空多少的油壶转出了法堂,一路回了他自己的云房。
随侍在他身侧的小沙弥们本在院子里洒扫,抬头却见他从外头回来,连忙停下手上动作,双手合十一拜,道:“师父。”
“嗯,”清余大和尚停下脚,对他们点了点头,口中吩咐道,“你等去......”
他一气点了将近十位大和尚的名号,才停顿了一下,与他们到:“说有事相谈,请他们过来一趟。”
两个小沙弥听清余大和尚点将一样一气点出近十位大和尚的名号,一时都紧张得摒住了呼吸,集中所有精神牢牢记下清余大和尚吐出的每一个字,心中半点杂念都不敢有。
直到那些被清余大和尚点出名号的大和尚们一个个地走入清余大和尚的云房,他们才敢对视一眼,去看对方眼底的惊惶。
出事了......
被重重禁制严密防护的云房里,清余大和尚坐在上首的蒲团上,阖目入神。
近十位大和尚陆陆续续从云房外踏入正堂,见清余大和尚这般情状,相互对视一眼,但谁都没有作声,依着往日里的习惯找到自己的位置,也闭上了眼睛养神。
没有谁有心闲聊。
待到最后一位大和尚落座后,清余大和尚才慢慢睁开眼睛,团团看了一圈左右,不慌不忙地道:“刚刚,那位恒真祖师传来谕旨,着我等撤下静礼寺清苦的主持一职,另选一位师兄弟担任。”
在座的大和尚们听着,都不由得拧起眉关。
“废去清苦的主持之位,是为的什么事?”
另有一位大和尚在心底算了算,抬头看向清余大和尚,询问也似的道:“可是因为那位净涪比丘?”
“算算时日,他这会儿约莫是在静礼寺。”
清余大和尚冲着那位开口的师弟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又有一位大和尚开口问道:“因着那位净涪比丘?是那位净涪比丘做了什么,还是清苦他做了什么,竟然惹得那位恒真这般下手?”
“我刚观照了一遍,静礼寺那边......”都不等清余大和尚开口,便有另一位大和尚接话,将静礼寺这数日里发生的事情无所遗漏地与诸位大和尚说了一遍,到得最后,他还颇为肯定地下了一个结论,“我们这位祖师,大家也都了解,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其实也很正常不是?”
“对他,确实是用不着这般大惊小怪。”
“恒真他是疯魔了么?清苦都已经为了静礼寺弄成现在这般模样,竟然还不让他荣退,硬要让我们出面剥去他的主持身份,这是将他看成什么了?1
“哼,他不早就疯魔了么?你今日才知道?”
一时间,这正堂里坐着的诸位大和尚你一言我一语的,险些没将这云房变成凡俗里的闹市。
清余大和尚听得一阵,等到诸位师兄弟慢慢地停了下来,才开口说道:“那么,我们让他荣退如何?”
听得清余大和尚的话,一众大和尚沉默半响,终有一位大和尚长叹一声:“虽然我等确实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但可惜,时间还是太短了,时机也未到......”
其他的大和尚也都是默然点头。
清余大和尚见状,便知此事已定,略一点头,道:“接替清苦担起静礼寺主持一职的人选,便待我问过清苦之后再说。”
在座的大和尚又是齐齐点头:“应该的。”
不管他们目下心思如何,但只要他们还没打算和恒真僧人撕破脸面,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完全无视恒真僧人的意思,尤其是他还正式地下了谕旨。
但是无法拒绝不代表就要全盘接受。这件事情里头,还是有些能通融的地方的。譬如,清苦虽然不能继续坐在静礼寺主持的位置上,但他们可以让他为静礼寺也为他自己挑选一个恰当的继任者。
确定了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案后,清余大和尚却是正色道:“现在,我们再来商量商量该如何解决我们与那净涪比丘、与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那一份因果。”
他顿了一顿,环视了一圈堂中的诸位大和尚,道:“我等要在替我天静寺一脉争取到最大利益的同时,向净涪比丘表达我等的善意。这是我们早前的共识,但现在,我觉得我们还需要注意一点。”
堂中的大和尚们齐齐抬头看向清余大和尚,心中也已经能够预想得到清余大和尚接下来会说的话。
“轻易可别再挑动恒真的疑心了。”
一位大和尚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也看了其他大和尚一眼,接话道:“虽然很难做到,但我们确实需要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