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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一路上的繁忙,净涪到达主持云房那边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就这,都已经是那些沙弥们知道净涪出门有事,特意控制自己的结果了呢。
告别陪了他一小段路,又帮着他向主持云房外值守的沙弥说明请求的沙弥后,最后还站在门外略等了等,净涪才跟在那位领路的值守沙弥身后,一路往主持云房里走。
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后,净涪抬头看了看方向,又看了看两旁的环境,也不需要那小沙弥提醒,他便已经知道他们这会去的,应该就是主持云房的正堂。
净涪心中明白,这清苦大和尚是猜到了他的来意了。
净涪半点不觉得奇怪,他面色平静,侧身向着旁边到底绷不住脸色了的小沙弥颌首一礼,迈步跨过门槛,往屋里去了。
小沙弥恼怒地瞪着净涪消失的背影,待要恨恨地骂上几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骂,又该骂些什么。
这静礼寺里,从来就没有人教过他们怎么去骂人。他便是会,又能骂他些什么,骂他将静礼寺弄到如今人心不稳的地步吗?骂他害得主持师父变成了现在这个行将就木的老朽样子吗?
他能吗?
小沙弥自己也是心知,这一切其实怪不到净涪头上来。真正该为寺里现在的情况负责的,还该是他们寺里的那些师兄弟。
不是他们师兄弟为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心动,不是师兄弟们希冀着自己以后也能有净涪的几分模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修行都不能定下心来。主持师父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完全是为他们师兄弟、为他们静礼寺操心操的。
真怪不得净涪。
可是......如果不怪净涪,他又能去怪责谁?
小沙弥闭了闭眼,口中低唱了一声佛号,兀自转过身,退了出去。
净涪转过隔断,一眼便看见了闭目倚靠在墙壁上的清苦大和尚。
清苦大和尚察觉到净涪的气息,慢慢抬起头来,向着净涪这边看了一眼,才坐直了身体,冲净涪招手道:“你来了,过来坐。”
清苦大和尚此时就坐在云床上,而他的云床侧旁隔着一小段不远不近距离的地方,还有一个空着的蒲团。
清苦大和尚现在就是要招呼净涪坐在那里。
净涪脚下一顿,略一迟疑,又向着清苦大和尚合十弯腰一拜,才依言上了云床,在那一个蒲团上坐了。
清苦大和尚此时明明气弱,却还是强打精神,替静礼寺的那些小沙弥们道歉:“都是那些小弟子见识太少,年纪又轻,难免心急浮躁,多有打扰之处,还请净涪你包容包容。”
净涪急急与他摇头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清苦大和尚舒了一口气,连面上老朽**的气息都淡了些许。
神出鬼没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忙碌又什么时候空闲的魔身嗤笑了一下,再一次闲闲地在识海里说道:‘以退为进、示敌以弱的手段,他倒是用得娴熟啊......’
净涪坐在蒲团上,一面听着清苦大和尚与他东拉西扯的闲谈,一面还得听着魔身锋锐尖利的点评,两方应对,竟还能做到既不让清苦大和尚发现端倪,也能安抚魔身,让他将尺度掌控在一定范围内,这般能耐,着实能令人瞠目结舌。
但可惜的是,能欣赏到这一点的,这景浩界里,也就只有同为净涪三身的魔身和佛身了。
旁的人,即便是左天行,也只能暗自揣度,无缘亲见。
闲扯了半日,净涪趁着清苦大和尚停下歇息的时机,从袖袋里摸出了他还没捂热的静礼寺弟子的身份铭牌,双手捧向了清苦大和尚面前。
清苦大和尚不仅面相老迈,内里精神也是不足,才刚刚与净涪闲扯了半个时辰,精力便无以为继,一时颇觉困顿,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却冷不丁的就看见了那枚被恭恭敬敬递送到他面前的弟子身份铭牌。
他再一次打点起精神,定定地看了净涪好一眼,沉声问道:“你这是......准备辞行?”
魔身再次嗤了一声,道:‘明知故问。’
净涪听在耳里,面色不动,却只是垂下眼睑,在清苦大和尚的目光中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着净涪点头,清苦大和尚浑浊的眼底飞快地涌起一片复杂的眸光。
他是不太愿意在静礼寺里见到净涪,甚至宁愿他一开始就不要出现在这里,但当净涪站在他面前,与他辞别的时候,清苦大和尚心头却没有他以为的那般欢喜。
他垂下眼睑避开净涪的目光,心神却在精神恍惚的刹那扫荡过整个静礼寺。
此时的静礼寺里,泰半的沙弥都手捧着一部只有寥寥三两张薄纸的经典,极其认真慎重的慢慢翻阅着。
清苦大和尚还从没有见过他们这般认真细致过。
就像是那薄纸上记载着的每一个文字都带着他们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一样,他们不能,也舍不得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几片薄薄的纸页上挪开。
而剩余的那些个沙弥中,除了寥寥的几个还能克制着巩固自身根基的弟子之外,其他的也都还在挣扎。而挣扎结束之后,他们又会是个怎么选择,清苦大和尚自己都没有把握。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