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中,鸦雀无声。
夏承炫与芮筱灵对坐书案两侧,相距不过咫尺,相互偷偷打量,却有意避开对方视线。
“孙女儿啊,不是爷爷逼迫你,实在局势难为。爷爷已经六十了,在这大将军的位上待不得几年。一旦爷爷致仕了、不在了,凭你父亲的三品奋威将军,实难以支撑芮府的声势。你两位叔叔的资望就更不够了,你道,芮府这两百余口人待要如何在这都城立足?你二叔在庇南哨所军务繁忙,尚不及续娶,膝下无一子嗣。三叔虽有子女,但年岁尚幼。你和意霖是家中的长孙、长孙女,自当挑担起这个重责。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你许给一户贵重、清白的人家,借助你婆家的势力,渡过这几年的青黄不接,给你父亲、叔叔、哥哥挣得进益、成长的时机。现下都城亲贵中,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尚未婚娶的适龄公子,位分最尊的便是颌王的世子。恰巧颌王前次登门来访,偶而瞧见了你,跟我提及这门姻亲。这如何不是天送的良机?你好歹与颌王世子见上一见罢?如若实在不属意,爷爷亦绝不强逼。你好好想想吧!”
爷爷的话,犹在芮筱灵耳边萦绕。芮筱灵早已计定,便这个颌亲王世子是个面目可憎的麻脸屠夫,自己也非嫁他不可了。抱着这个视死如归的念头,芮筱灵随着父亲一路慢行来拜会这姻亲之人。适才初见夏承炫,却只觉柳暗花明,绝处逢生,暗暗喜道:“倒还好,这个颌王世子面相倒是少有的俊朗,天天对着他,也不至于太过烦闷。只不知他秉性如何?”
“呵呵!,芮小姐,你好啊!”夏承炫想,自己身为男子,总不至让女孩儿家来攀搭自己,乃强作镇定,笑着招呼道。
芮筱灵心中正左右思虑,忽听夏承炫与自己攀谈,竟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夏承炫笑打趣道:“芮小姐,我当真有这么可怖么?竟教你吓这么一大跳?”
“哪里干你事?是我自个儿没留神才惊着的。”芮筱灵抬头看着夏承炫解释道,却正眼与他初次对视。
四目相对,而相顾无言。
相顾无言,不是无情,实在是情窦初生。
芮筱灵脸色渐红,也愈加气促。夏承炫却是脸上笑意越来越盛,最后咧嘴而笑又重重一巴掌拍在书案上,吓得芮筱灵身体一怔,美目圆瞪,一脸惊疑。
尚不待芮筱灵来问,夏承炫便气极骂道:“待我回去,定要打断阿来这个浑奴东西的狗腿,再重重掌他几个耳刮子!”
芮筱灵乃知他并不是对自己生气,却仍不明他何以这般,蹙眉问道:“为甚么?这阿来是个甚么相干的人?”
“这个浑球王八蛋是我的跟班小厮!他竟跟我说,你长着刀嘴塌鼻芝麻眼,体态像怀崽母猪一样又矮又胖,吓得几天睡不着觉!”夏承炫又是生气又是欢喜,忽然声音骤降,温声笑道,“哪里知道,你竟比天仙还美!”
芮筱灵见他拐这么大个圈来夸自己貌美,一时心脏“噗通!噗通!”跳着,心想,“原来,这位俊逸的少年郎君,竟还是个知趣讨喜的妙人!”
在这一刻,两人始发现,世间缘分竟美好如斯
“梅公子,我听薛宁薛公子讲了不少关于你的事,听说你文校、武校都是华子监一等一的好,在下可着实佩服的紧啊!”芮图延走在前面,回过头谓梅远尘道。
院落中灯火阑珊,物事虽照得不太明,梅远尘修习了长生功,眼力远较常人为高,却清楚看得到他一脸的诚挚,笑着答道:“芮公子谬赞了。薛宁多半言过其实,需当不得真。”
芮图延“呵呵”轻笑,再道:“你父亲,安咸盐运政司梅大人,可是当朝人尽皆知的治世能臣。督管盐政不过一年半,大华盐危却得以显著缓解,实在是有数的功臣,当为我辈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