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拄剑而立,剑没有鞘,止不住的杀意、
风卷乱了残云,刮着衣袖,男人没有去理。
清明十一,谷雨未至。
我看到男人的时候,他正用布条擦拭着剑上的血迹,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他也看到了我,将剑背负身后,稳步而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敢邀我喝酒的,你倒是第一个。”男人在我对面坐下,身上的血腥气依然很重。“敢喝我邀酒的,你也是第一个。”我笑笑,又开了一坛封泥。男人没有接着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
“一人头几两?”
“十一两足矣。”
我从怀里掏出一贯钱,摆在桌上。“帮我一个忙。”他取走十一两碎银,放入内袖,动作一气呵成。
“谁?”
江湖流传,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有个杀手,见钱做事。不知出自何门何派,至今没有失过手。江湖上唤他十一,关于这个名字从何而来?一说是其十一步内必取首级,二说是其杀一人只需十一两碎银。
“剑法何出?”我将桌上的肉往他面前送。他并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倒酒。
“无门无派有何关系?能砍掉脑袋,捅进心窝就够了。”十一笑得很邪,拿起一坛酒,直接抬头一饮而尽。
“时辰尚早,不如再饮一轮?”我唤来小二,重新温了酒,上了两盘肉。
“如今战乱不止,兄台如此好武力,缘何不为国出力?”我数了数脚边空的酒壶,七八个在那打转。
清明的傍晚还是有点刺骨的。
国家社稷不在心,
唯有杜康醉生平。
王侯将相不入眼,
世人皆醉我独醒。
十一摇晃着酒杯,看了眼廊外灯笼亮起。
“你就不问问我想杀的人与我结了什么仇怨?”
“拿钱办事,其余一概没有兴趣。”
杀手原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本非侠士,江湖道义,一律不齿。
小酒馆生意渐渐淡去,几里外姹紫嫣红,歌舞平生。虽说战乱,但京城内依然夜夜笙歌。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能使人忘记什么。
比如,杀手的本能。
在第十一个酒坛见空的时候,我拔出我的剑。十一慌乱间用酒坛去挡,我只能笑笑。右手刀鞘击破酒坛,十一仓皇倒地,顺势踢飞原来身下木凳,背身拔剑。
可惜他这剑,这一生却再也拔不出来了。我左手的剑已经削去他大半个脑袋。
我在小二惊恐的神色中缓缓起身,拍拍身上溅到的酒花,从他内袖取出刚他取走的十一两碎银。而接下来,我就是新的杀手十一。
野史记载,当年群雄争霸百余年,一神秘杀手,名唤十一活跃其期间。十一步杀一人,十一两杀一人。
传说出没百多年,可谓奇人。
“这就是给我取名十一的理由?”小男孩听完故事,觉得很是失望,两条小腿漫无目的地踢着脚下的树杈。
徐玮也很失望,这个版本是他深思熟虑,改了很久的故事,既不招摇,又不浮夸,将自己的过往描写得十分潇洒。却没想到十一这个小毛孩完全没有兴趣。
“你真的不去看看?”刘伊婧在一边听罢故事笑得乐不可支,见到徐玮哀怨的眼神飘过来,忙出声换了话题。
“不去。”徐玮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北边,“说了不去就不去。”
“这性子比驴还倔。”成欣摘着树上的妃子笑,扔给十一和刘伊婧一些。
徐玮憨厚地笑了笑,和传说中的十一的形象大相径庭。
“后来呢?”小十一吃着荔枝,满脸开心,“成姐姐,真甜!”
“也是个小渣男,那么小就会哄女孩子开心。”成欣摸摸十一的小脑袋,接着徐玮的话说了下去。
“后来呢,十一遇到一个女孩,叫独孤艳涟。”
“接到任务要杀这个女孩,结果爱上了她?”十一仰着头,看着满脸不好意思的徐玮。
“没那么狗血。”成欣翻了一个白眼。
“那么是杀了人家全家,最后留下一个小女孩不舍得杀?”十一想了半天,又得出一个猜测。
“你成天都教十一些什么东西?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言语?”成欣直接揪住徐玮的耳朵,徐玮疼得嗷嗷直叫,“我怎么会教他这些!肯定是谢誉和白祁这两个小子带了闲书小说给他看的!”
“那到底是如何遇到的?”十一转头问下刘伊婧,刘伊婧笑得很大声,“恰恰相反,是独孤艳涟想杀了十一。”
“她杀人多少钱?也是十一两?”十一不懂就问。徐玮被成欣打得乱窜,“那么小的孩子!价值观被你毁了!”
“她是为民除害,见不得如此颠倒黑白的杀手存在。”刘伊婧强行扭正了十一的价值观,成欣暗地里对着姐妹竖起大拇指。
“可惜技不如人,每次偷袭都被十一识破,十一倒也没有下杀手,毕竟没人要他杀独孤艳涟,万一杀了,没人给钱,倒是亏本生意,所以迟迟没动手。”
“但也不知道为啥,这独孤艳涟倒是缠着十一不放,一次路见不平,还打不过人家,正巧十一路过。”
“那人是谁来着?”成欣插话。
“我也忘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恶名昭著。”刘伊婧想了想,也不记得,看向徐玮。
“前代的千机老人。”当事人徐玮当然记得那天夜里独孤艳涟浑身是伤,在小道上飞驰,撞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