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孕的消息, 很快传遍了前朝后宫。
新帝刚登基,皇后就怀了子嗣,可见是上天庇佑大渊朝, 此乃大吉之兆。
喜讯传来的第二天, 便是二月初五, 封后大典。
仪式从巳初开始, 在喜庆又隆重的礼乐声中, 弘大的卤簿穿过皇宫正门, 沿着铺陈的长长的红色地衣, 缓缓驶向太极宫广场。广场两侧是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长安城中五品以上有诰命在身的女眷,站在高处望去, 乌泱泱一片,真是声势浩大。
唯有皇后才能用的厌翟车,金碧辉煌,轮画朱牙, 车两侧装饰的鲜亮翟羽, 在纯净明媚的阳光照耀下, 熠熠生辉。
车辆停下, 盛装打扮的陶缇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 走下车来。
开始坐在车里,她还有些紧张, 等双脚稳稳地踏在质地柔软的地衣时, 她的心也却莫名安定下来,甚至还分心的想着, 幸好自己封后是在二月天,这要放在夏日,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华美凤袍, 非得把她给闷出痱子不可。
心里吐槽完,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那高高的白玉台阶之上,穿着一袭朱红色团龙金纹礼服的男人,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含笑,深情又专注,直直的看向她。
她的心砰砰直跳。
裴延说,东宫的那次大婚不作数,这次封后典礼,才是他们俩真正的婚礼。
他说这话时,认真且郑重,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仿佛穿过这具皮囊,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那一刻,她感觉她的灵魂灼热。
礼乐声继续响着,礼官捧着圣旨,吊着嗓子诵读着封后的赋文。
至于念得什么,陶缇一个字都没听清,她一心迎着裴延的目光,一步步踏上那白玉台阶,绣着凤凰朝日的裙摆逶迤在身后。
等她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裴延朝她伸出手,薄唇噙着温润的笑。
陶缇也朝他笑,大大方方走上前,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面向台下众人。
与此同时,礼赋念毕,台下响起整齐又洪亮的山呼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陶缇看着台下齐齐跪拜的众人,这种强烈的仪式感,令人震撼又难以忘怀,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一般,一颗心也恍若在云端。
她微微侧眸,不曾想正好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目光。
与她的震撼不同,他俊美的脸庞带着些许不虞,陶缇有些惊诧。
他捏紧了她的手,薄唇轻启,“回头我让他们改一改,我若是万岁万万岁,你也要与我一样。”
陶缇一怔,显然没想到他是在为这种小事不悦,忍不住笑了出来,“就一个口号,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延却坚持,黑眸灼灼,沉声道,“不行,要一样的。”
他万岁,她千岁,这是什么混账话。
没有她在身旁,那多出的九千年,与他而言,只是漫长又难熬的折磨罢了。
他自然也清楚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可在涉及她的方面,他也变得迷信起来,就算知道这不过一句寻常的觐见用语,却依旧执拗。
陶缇轻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算作安抚。
可垂下眼时,她眸中的笑意也淡了,有隐约的忧愁闪过。
众人跪拜完毕,起身站定,只见高台上的帝后两人,十指紧扣,亲密无间。
平日里冷淡威严的帝王,在皇后面前眉眼温和,极尽温柔,与朝堂上杀伐果断、手腕铁血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算裴延顾及陶缇有身孕,害怕她累着,让礼部那边再三精简,仪式依旧繁琐。
封后大典结束,又有宫宴。
待热闹的宫宴散去,已是明月高挂枝头。
回程的路上,女眷们都忍不住感叹着——
“陛下待皇后娘娘真真是宠到骨子里了,宫宴上又是给皇后夹菜,又是端水递帕子的,这份体贴细致,真是让人羡慕啊!”
“谁说不是呢!我看皇后娘娘好像被水呛了一下,陛下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啧啧,那叫一个紧张。”
“听说皇后娘娘的肚子才一个月,也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若是一朝得男,那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不论皇子还是公主,这是陛下的头一个孩子,又是皇后所出,意义肯定是不一样的。”
“说的也是。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后宫就一个皇后娘娘,现下皇后又怀孕了,起码一年都无法伺候陛下……这,陛下是不是得选秀了啊?”
这话一出,家里有适龄女儿的贵夫人们心思都活泛起来。
新帝俊美非凡,风姿卓然,宛若天神般,让人敬畏又忍不住被吸引。且这般优秀的男子,还那么体贴会疼人,很难叫人不心动。
如今新帝登基,后宫那么多位份空着,皇后又怀着身孕,不正是填充后宫的好时机吗?
不单单女眷们惦记着此事,朝臣们也惦记着。
在一个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三月春日里,大臣们齐齐上书,请求皇帝选秀,充盈后宫。
皇帝摩挲着扶手上精致的龙纹,冷然睥睨着朝臣们,面无表情的拒绝了。
至于理由,只说皇后有孕,新妃入宫诸事烦乱,打扰皇后养胎。
他还反过来劝谏诸位官员,女子怀孕本就辛苦,为人夫君若不能体贴,反倒纳妾寻欢,岂不是让发妻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