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皮特这次无意间讲述,他是真的并不知道英法方面竟然同苏俄方面曾经在三个月前有过这么一次秘密的谈判。
当然,从这次谈判的旅行性质来看,苏俄方面应该是有一定诚意的,不过,英法方面似乎只是为了走一个过场。
皮特便瞪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在思索,他在琢磨这个情报,是否需要向今村兵太郎汇报,尽管只是过时的情报了,但是,这种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交往的情报,每一则都非常重要,或者说,情报是否过时,不单纯是看情报发生时间,还要考虑是否是此前从未获悉的一手情报!
“你不是总是说我和日本人走得近吗?”程千帆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讲给日本人听?”
“随便你。”皮特冷笑一声,说道。
程千帆喝了一口红酒,目光透过高脚杯,眯着眼看皮特。
皮特为何对他讲述这件事,恐怕正是有意通过他的嘴巴将这件事告知日本方面:
皮特自然不知道他是‘宫崎健太郎’,但是,他和日本人走得近,尤其是和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今村兵太郎走得近,这在巡捕房不是秘密。
所以,皮特故意讲述此事,要通过他的嘴巴讲给今村兵太郎听。
法国人当然不会只通过这一种渠道向日本方面传递信号,他相信自己这一条渠道反而可能是众多渠道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总之是,多管齐下。
至于说法国人为什么这么做?
法国人要传递什么信号给日本方面?
程千帆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他相信,将这个情报口信说于今村兵太郎,参赞先生能够以一名高级外交官的角度和视野对此事给出最合理的剖析。
程千帆笑了,点点头。
他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了,既能够向今村传递情报以显示自己的价值,也能够借机从今村那里有所收获,这个收获既可以是今村小课堂的知识,也可能是今村对于更加信任的情况下,无意间透露的情报。
看到程千帆明白他的意思了,皮特举起酒杯,碰杯,表示感谢。
他对于自己好友作为中国人,却和日本人走的很近,实际上一直是不太满意,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看不起程千帆的,不过,皮特也知道,程千帆的亲日态度对于法租界来说,实际上颇有用处,只是没想到,这种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事情,程千帆竟然也能够发挥作用。
就在此时,查缉班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二巡副巡长常晓宇奉命来汇报工作。”常晓宇在外面朗声说道。
“进来。”
……
“很好,行动迅速,办事有力。”程千帆微笑着对常晓宇说道,“有我当年的风采。”
“程总过誉了。”常晓宇高兴说道,“属下萤火之光,哪敢和皓月相媲美。”
说着,常晓宇给分别给程千帆以及皮特敬烟,“不过,程总这般夸赞,属下心里那个开心啊。”
“哈哈哈。”程千帆接过烟卷,哈哈大笑。
他指着常晓宇对皮特说道,“这是一个滑头。”
常晓宇被‘小程总’训斥,不仅仅没有难过,反而得意洋洋的样子。
“查一查有无其他犯事。”程千帆任由常晓宇为他点烟,轻轻吸了一口烟卷,说道,“若是累犯,罚金加倍。”
“明白。”常晓宇说道。
在巡捕房,或者特别是在中央巡捕房,抓人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看着常晓宇敬礼离开,程千帆鼻腔喷出澹澹的烟气。
常晓宇没有向他汇报发现了‘奇怪的仪器’之事,他暂时不知道这是因为常晓宇不晓得那东西是什么,以至于不重视,没有注意到,所以才会忘记汇报。
亦或是,常晓宇故意假作是遗忘汇报?
程千帆倾向于是后者。
他早就收到手下人秘密汇报,常晓宇一回来,就喊了苏哲去二巡副巡长办公室:
并非是他监视常晓宇这个手下,实则是他和苏哲的矛盾众人皆知,关于苏哲的动向,巡捕房内部有的是愿意暗中向‘小程总’通风报信之人。
程千帆知道苏哲在上海电讯专科学校学习过,精通无线电。
那么,常晓宇悄悄喊苏哲去他办公室所谓何事,此便一猜便知。
这个常晓宇,不老实啊。
程千帆轻笑一声,自己的手下,确切的说,整个巡捕房,没一个简单之人,藏龙卧虎啊。
常晓宇不提程千帆乐的不知道那‘奇怪仪器’的存在。
……
“马思南路六十二号。”
回到副总巡长办公室,程千帆表情凝重,他的指间夹着烟卷认真思索。
之所以这个地址令他如此慎重,盖因为马思南路六十二号此前是彭与鸥同志的居处。
彭与鸥同志撤离上海后,此间洋房先后换了三家租户。
现在租住在这处房子之人?
岑旭。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此人是一家德国洋行的中国经理。
程千帆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马思南路六十二号,现任租住主人的情况资料。
野原是在马思南路六十二号后窗下被巡捕拿住的。
那么,是野原已经通过电波定位仪锁定了马思南路六十二号?
还是野原根据电波定位仪还在搜寻,只是正好来到了马思南六十二号后窗下,实际上只能说明电波在附近,并不是锁定马思南路六十二号?
程千帆皱眉思索。
……
马思南路。
一辆小汽车从街道上缓慢驶过。
“马思南路六十二号?”菊部宽夫的目光从这栋洋房以及周遭的房屋掠过,他陷入思索之中。
野原以及两人被巡捕房抓走,此事被其他特高课特工看到,他们不敢声张,即刻打电话向菊部宽夫汇报。
菊部宽夫此时正在霞飞区亲自指挥一路人马使用电波定位仪搜寻,得知这边出事了,立刻就近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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