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枢理沉着脸,“程副总请我过去何事?”
“程副总没说。”
“就说我忙着呢。”赵枢理冷冷说道。
“赵探长一”巡捕面露为难之色。
“出去。”赵枢理指向门外。
巡捕扭头看了看外面,有心离开,却又担心去了程副总那边回话会挨骂,便又站在了那里,似乎是还想要劝说赵探长。
就在此时,赵枢理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同一楼层的副总巡长办公室内。
“赵兄,是我。”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鼻烟壶,话筒架在肩膀上,他歪着脑袋夹住话筒,面带微笑说道。
“程老弟,这么晚还没下班啊。”赵枢理也是微笑着,同时做了个手势,示意那个巡捕出去。
巡捕如蒙大赦,后退着离开,并且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马思南路出了命案,周文瑞被人枪杀。”程千帆轻笑一声,说道,“金总特安排老哥你助我一臂之力,还望老兄移步,有些关于案子的事情要与老兄商量则个。”
“既如此,我稍后过来。”赵枢理沉吟片刻,点点头。
“我让人备好上等的六安瓜片,恭候老兄大驾。”程千帆哈哈大笑,挂掉电话,然后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嘴巴里骂了句‘侧恁娘’。
然后抬头便看到了回来复命的巡捕,“没用的东西”,说着,一脸嫌弃的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巡捕如蒙大赦,赶紧退后离开。
另外一边,赵枢理挂掉电话,冷笑一声,“瓜片?谁稀罕!个瓜怂!”
他在房间里慢悠悠的抽了一支烟,这才不紧不慢的来到了程副总办公室。
茶水已经摆上。
留声机轻声播放着黎明徽的歌曲《毛毛雨》:
毛毛雨下个不停。
微微风吹个不停。
微风细雨柳青青。
哎哟哟柳青青。
小亲亲不要你的金。
小亲亲不要你的银。
奴奴呀只要你的心。
哎哟哟你的心。
“哎呦呦,这歌不错。”赵枢理哈哈大笑,“有那股子韵味。”
程千帆请赵枢理落座,也是微笑道,“雨过天青云破处,盏茶好友相互问,赵兄请。”J。
“好词,好句。”赵枢理竖起大拇指,“程老弟高才。”
程千帆微微一笑,面色中却是一抹鄙夷之色一闪而过,大概意思就是,你这个粗鄙之人,自然不知道前句是宋徽宗的名句。
瓷器的历史以柴窑最古老。由于是五代后周世宗柴荣时所烧,所以名为柴窑。相传当时陶器艺人请示瓷器的外观样式,世宗大笔一挥,批示道:“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
赵枢理微微皱眉。
此乃半真半假。
两人都是久经考验的地下工作者,即便是此时此刻身处办公室,并无他人,依然是按照两人当下在外人眼中所表现出来的私下里的龃龉关系来演戏。
程千帆作出鄙薄之色,是题中应有之义。
赵枢理不爽也是对的。
只是,这份不爽,除了假装出来的,未尝没有一两分真心,无他,程千帆刚才那鄙薄的表情看在眼中,实在是令人极难不情绪波动。
“怎么回来这般晚?有情况?”程千帆问道。
“新四军方面派来的同志是我们的老熟人。”赵枢理喝了口茶水,说道,“这是意外情况,如此情况下,我就不适合在那里和他碰面了。”
本来,按照事先的约定。
新四军同志会在一个不引人瞩目的巷子口等候。
赵枢理会开着车子经过那里,然后车子停在此人身旁,快速的对上接头暗号,然后新四军的同志迅速上车离开。
此后,两人会在车内完成会面,赵枢理则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路口将新四军的同志放下车。
整个上车,下车的过程非常迅速,除非是早就被敌人盯上,否则的话,这种方式接头实际上是较为安全的。
由赵枢理来同新四军的同志会面,这是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内部开会的时候,经过缜密的商讨,赵枢理毛遂自荐,随后经过组织上讨论决定的。
为何是赵枢理?
在特别党小组内部诸人中:
赵枢理和程千帆有过节,两人不和是众人皆知。
爱狗人士赵枢理和同为爱狗人士老黄也是关系不佳。
赵枢理和路大章表面上关系一般,并无密切来往。
赵枢理和张萍是老爷和姨太太关系,这个就且不说了。
即便是赵枢理同志将来出了事,也极难被敌人顺藤摸瓜摸到‘火苗’同志、‘钢琴同志’以及‘飞鱼’同志身上。
即便是‘口琴’同志那里,赵枢理出事了,涩欲熏天的小程总自会落井下石将张姨太公开霸占,这也是能保住的。
特别党小组接到总部的电报,指示法租界特别党小组要利用此次机会,同新四军的同志互相熟悉,建立长期的联络。
此后他们将加强同新四军方面的接触,为队伍上提供军事情报、枪支弹药等方面的帮助。
‘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尽量为队伍上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如此,赵枢理是特别党小组内部最适合露面同新四军接触的那一位,赵枢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主动毛遂自荐。
特别党小组制定的原计划,赵枢理交游广阔,同这位新四军的同志见面,即便是被人看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说是朋友介绍的朋友有事相求就是了。
“新四军来接头的同志是何关。”赵枢理说道。
“阿关?”程千帆一愣,先是面色一喜,然后面色沉下来,“确实是一个意外情况。”
新四军方面出于保密,不可能提前将来接头的同志的身份告知。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这边,也只是将接头的地点,暗号告知新四军方面,其他的并未告知,甚至于接头方式是在汽车内也是保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