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汪康年的手下突然来到诊所集中。”李浩说道,“瘌痢头去那附近讨饭,看到一个人肩膀流血从诊所逃出来,后面有几个人追没有追上。”
汪康年的道格诊所在沪上颇有名气,经常有带着猫猫狗狗来诊所看病的阔太太、小姐。
瘌痢头等小乞丐很快便将乞讨阵地转移到此处。
不过,效果并不理想,这些愿意给猫猫狗狗花大钱看病、割卵泡的阔太太、小姐,却大多对可怜的小乞丐没有什么同情心,甚至还有部分女士嫌弃小乞丐太脏了,指使手下人驱赶、打骂小乞丐。
“跑出来的是谁?”程千帆手里转着烟盒说道。
“是汪康年的手下那个胖子。”李浩说道。
“白胖?”程千帆问,此人姓白,因为比较胖,在‘江湖上’诨名白胖。
“就是他。”李浩点点头。
……
出事了!
程千帆立刻得出判断,道格诊所,确切的说是国府党务调查处汪康年所部出事了。
法租界巡捕房这边,制服巡捕是没有对党务调查处动手,便衣探目那边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那么,动手之人之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日本人动的手。
……
“你刚才说,是汪康年的手下突然来到道格诊所汇合?”程千帆转动香烟盒的手停住,在烟盒底部弹了个‘脑瓜崩‘’,一支烟弹出来,他低头咬住烟卷,抬头问道。
“是的,这些人像是接到了通知,突然集体来到道格诊所集合。”李浩说道,“瘌痢头在那附近乞讨有一段时间了,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
“汪康年叛国投日了。”程千帆说道,他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甩了甩,熄灭火苗。
没有汪康年亲自下达集合的命令,这些人不会如此统一的集体出现在道格诊所。
地下潜伏组织是要极力避免这种全员集合的情况的,这种全体集合的命令,只有潜伏组织的领导者掌握并且需要亲自下令。
就以上海特情组来说,只有程千帆亲自下令,特情组才会按照约定的信号,来到约定的地点集合。
即便是戴春风也做不到越过程千帆这一层向特情组下达集合命令。
所以,程千帆可以肯定,必然是汪康年自身出了问题。
……
曹宇!
程千帆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
曹宇早就投靠日本方面,并且一直掌握在三本次郎的上海特高课手中。
汪康年是曹宇的直接上级。
故而,汪康年应该早就被特高课长期监视,可以说是手拿把攥,随时可以采取抓捕行动。
这是特高课决定‘收网’了,对汪康年所部采取了突然行动。
然后,被上海特高课抓捕的汪康年投日叛国了。
尽管没有亲见,但是,程千帆的脑子迅速转动,他几乎是丝毫不差的就此事作出猜判,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形势很糟糕。
程千帆表情严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车窗落下一半,一缕烟气散出去。
汪康年叛国投日,此人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老资格特工,那么,这种危险性必然会牵连到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其他部门。
……
“覃总那边有动静没?”程千帆问。
上海沦陷后,程千帆便暗中派人监视覃德泰住所。
覃德泰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程千帆是特务处的人,特务处监视党务调查处,这很合理。
“没有。”李浩摇摇头。
日本人没有动覃德泰?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思考,看来是覃德泰的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身份令三本次郎暂时不便动手。
不过,不动覃德泰,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其他高层则很难幸免:
汪康年在党务调查处的级别不算高,但是,他就是被特高课抓住的那根藤,特高课以此顺藤摸瓜,抓住汪康年所知晓的党务调查处上海区高层,譬如说汪康年的直属上级……然后若能撬开此人的嘴巴,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将遭遇灭顶之灾。
“我自己开车去巡捕房。”程千帆立刻说道,“你去金神父路找周茹,令她立刻向武汉发报,就说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汪康年部疑似被特高课搜捕,汪疑似业已投日,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危急,请总部示下。”
程千帆现在只希望汪康年供出来的那名党务调查处上海区高层是一名硬汉,可以扛住特高课的严刑拷打,为其他人的撤离争取时间。
“是!”李浩点点头说道。
……
武汉。
一幢独门立户建筑挂着湖北省保安处第四科的牌子,大门两侧各有一名国军士兵站岗。
这是武汉行营特务处湖北站的办公场所,挂着保安处的牌子以兹为掩护。
齐伍右手拿着文件夹,走到处座办公室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戴春风的咆哮声。
“混账,肉到了嘴边都能飞走。”戴春风气的几乎七窍生烟。
特务处于一周前捕获了一名日特,用尽酷刑终于撬开了此人的嘴巴,从其口中得知了一支在武汉的日特潜伏小组的情报。
随后,特务处方面一步步设下陷阱,诱骗此股日特上钩。
眼看着对方入彀,即将收网的时候,日本人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一夜之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挨骂的是特务处湖北站站长朱汝鈅,此时此刻,朱汝鈅低着头,毕恭毕敬,不敢说话。
“处座,是我。”齐伍敲了敲房门。
“进来。”戴春风沉声说道。
齐伍轻轻推开门进来,看了一眼朱汝鈅。
戴春风朝着朱汝鈅摆摆手,后者如释重负的离开。
……
“什么事?”戴春风问道。
“上海特情组‘肖先生’来电。”齐伍将电文递给戴春风,“‘肖先生’的人发现党务调查处的一个据点被日本人一窝端了。”
“汪康年?”戴春风作思考状,这个名字他好似有些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