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武朝与前明有七成相同,而另外的三成则是打的补丁。
中央六部变八部,内阁统管变管部,而地方上通判监察、诉讼,民间则是三老。
也就是保甲制,换成了三老制。
为了平衡,也是为了统治需求,故而三老的名额,并不能由中央全部掌控。
故而,权力最大的乡长,则是由退伍老兵,或者伤残老兵担任,全国三四十万的京营、边军,每年退伍数万人人跟玩似的。
其就相当于过江龙,代表着朝廷的利益。
而乡老,则是地方士绅、村长们推荐的,要求德高望重的老人,最低也是个童生或者武童生的资格,代表本土人的利益,调解诉讼不是本地人真的很难。
他是地头蛇。
乡警则是知县自主任命,捕盗抓贼,缉拿要犯。
与知县三年一任不同,三老五年一任,可连两任十年。
可以说,单纯的一乡,关系极为复杂。
名义上来说,比起之前的保甲制,三老制权力下放了许多,但实际上却是收紧了。
因为以前的保甲,基本上都是本土人,而如今乡长的突破,对于地方来说是如鲠在喉。
自然村的村长,虽然是本村人推举,但却需要三老的认可才成。
可以说对于地方控制又强了几分。
三老则又能成为调和剂,在县衙和村落中间调和,不让其失控。
至于三老手底下的人,自然是白役了,每个乡总有几个没地的大汉。
“果然,碰到盘蛇,就算是过江龙也得趴着。”
朱谊汐笑了笑,来到了这小衙门中。
得知要找乡长,守门的白役撇撇嘴,收到一银毫的钱时,双目带起光彩,然后指着位置道:
“这位公子,您进对了庙,拜错佛了!”
“不过,乡长今天不在,你去他家看看吧!”
说着摇摇头,不再理睬。
朱谊汐一笑,这乡衙果真有趣,只要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能进,比县衙随意多了。
但他随后又想,这衙门本来就不算衙门,只是他们随意定下的办公地,方便的是县衙找寻。
平日里没什么事,族有族规,村有村规,一年没什么大事,最忙乎的莫过于秋收夏收了。
与后世那种乡公所什么完全不一样。
找寻了几下,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
大门破旧,但好歹齐全,灰白色的墙脫了几块灰,露出斑驳的色彩。
推开门,迎面就是一个水井。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在水井旁提水冲澡。
两个八九岁孩童在附近玩泥巴,石头,兴致勃勃。
旁边,一个膀大腰圆的木钗围裙妇女,正坐在马扎上洗刷着衣服。
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
“咯吱!”
开门声,立马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男人立马慌了,随意擦了擦身体,立马这样一旁的单衣穿起,勉强笑着。
….
朱谊汐则环顾四周,见着院子破旧,瓦片残落,家具都没几个,虽然看上去齐整,但难免简陋了些。
“您是武乡长?”
“我就是。”男人声音洪亮,但却略带一些客气,苦笑道:“这位公子请了。”
“某虽然是乡长,但却是纸糊的,公子你找错人了。”
朱谊汐见小孩端来了椅子,一屁股坐下:“我就是来找您的。”
“只是您好歹是一乡之长,怎么住的如此寒酸?”
“公子,您就别夸他了,这乡长算个屁!”这时,女人忍不住叉腰道:
“同样是一省的,就在隔壁府,这里人说的话半听不懂,还不太熟悉,那个乡老就把他当做泥菩萨,什么也不让他插手。”
“每年十块钱,十石粮,虽然比种地强了些,但有什么用,哪里算是官老爷?”
乡长、乡老、乡警。
从九品官衔,年入十块银圆、十石粮草。
其俸禄不高,这是朝廷和皇帝特意压下来的。
按照千户一乡原则,小县六七个,大县十来个,三老则三五十人,全国一千六百县,那就是十来万人。
不降低俸禄,根本就养不了。
但相比较天天在地里刨食的庄稼人,这点俸禄又很可观了。
更关键的是手握权力,有地位,这就是农民难以企及的。
武进顾及脸面,忙呵斥道:“你个女人懂什么,咱如今是官身,别看那地主老财有钱,见着老子也得行礼。”
“秀才公算什么,哪里比得某?”
朱谊汐笑了笑。
武进述说起他的来历。
他本是镇江人,也是军户出身,当年绍武皇帝入南京城,他索性也就投军,忙忙碌碌二十年,得了十几亩地,得以在什长任上退伍。
可以说,他明哲保身活了下来,但也与立功无缘。
“京营四十岁就不要人了,地方上的巡防营四十五岁才去人。”
武进饶有兴致道:“当时出军的时候,按照我的资历是能够进巡防营担任队正的,管理百八十号人。”
“我可不想再去当丘八了,还是当官舒坦,乡老再小也是官啊,比之前的保长甲长强多了……”
说着,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后他又苦恼了抓了抓头发:“老子要是队正,下到地方就能去县衙了,六房书吏也能当人一任,那可是正九品……”
就像后世那样,军中转任地方,按照惯例是要降阶使用。
不过在底层却又不同。
因为队正就是正九品官,总不可能让他们去当六房文书吧,故而基本上按品而分。
而到了队正以上的武官,退伍后基本上就是养老了,会在地方挂个闲职,如主薄,布政使司参政等。
毕竟在三十岁就能当爷爷的年纪,四五十退伍完全可以养老,实在没必要当官了。
而军方的扩张,文官们也是不会不管不顾,当了闲官已经是开恩了。
….
由于多年来的扫盲运动,以及随军学堂,普通士兵需要粗通五百字,而军官阶级则是两千字。
当官对于军官们来说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官场。
武进觉得眼前这说着北京官话的男人很投缘,很是交浅言深了一番:
“这乡老名声很大,有个叔叔是监生,有个侄子是秀才,在隔壁县担任书吏,就算是知县老爷见了也得给几个面子。”
“我这个武人,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大智不识的粗人,那些村长不听我的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