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自你这儿出去后，就去向师傅请辞了。”卫川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杜凌萱怏怏道。</p>
“师兄要去哪里？”卫川的反应让杜凌萱心下更加疑虑，难道与她有关？</p>
“师兄要回家了。”卫川有些气馁地一屁股坐在竹椅上。</p>
“回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啊！”杜凌萱有些搞不清楚卫川这奇怪的反应了。</p>
“可他一走，兴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p>
“我去看看。”杜凌萱安抚似地往帐然若失的卫川肩上一拍，随即取了剑，便要往屋外去。</p>
“师妹，你难道就真的看不出来，大师兄不惜违背祖训也要帮你，是为了什么吗？”</p>
身后，卫川那句突如其来的凿凿之言，恰似一阵疾风卷起了满地落叶，令疾步快走的杜凌萱身形一顿，额而方才不见。</p>
卫川想，以师妹的机敏，她定是知道他话外之意的。</p>
杜凌萱再不愿深想，那也是自欺欺人了。</p>
那梅树下的空地上，是师兄教她学碧落剑的地方，也是她平日最爱来的地方。</p>
她站在隘口的古松下，看着红梅映衬下身姿翩然若鸿，剑法行云流水的白衣男子，心里堵得慌。</p>
只愿，他的心思，也可以如那剑法一般：洒脱但不随性！</p>
杜凌萱静看了一会儿，提气跃起身体，在半空中拔剑，以剑为轴，身体快速旋转一周，待连轩青月横空之际，接下了连轩出的剑式：流星挽月。</p>
杜凌萱的软剑，似水蛇一般，缠上连轩的青月剑。</p>
两人一上一下，宝剑交绕之间，只听得“叮叮”作响地碰撞声。两人身体未动，只四目深深对视，双剑僵持许久，两人方才双双往同一方向旋转身体，轻轻落地后，身姿一线，宝剑一线，恰似一双默契十足的璧人。</p>
“师妹剑法精进许多！”连轩目含赞许地率先挽了剑。</p>
他不带纱帽的时候，都是易了容的，普普通通的相貌，连眼睛都与常人无异。</p>
“我今日这翻成效，全是师兄教谊。师兄于我，恩比长兄。”杜凌萱亦将长剑一抖，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左手覆在握剑的右手上，半握了拳，对着连轩作了一个恭恭敬敬的揖。</p>
不知怎地，杜凌萱忽然觉得连轩方才看她的眼神里，充斥着以往浑然不觉的不自在感。</p>
卫川那句话，愈发令她无措起来。</p>
“呵呵，兄长？”连轩一愣，随即唇边勾起一丝苦笑来。</p>
“师兄……”杜凌萱放下拳来，仰头望他，如月的眸子里蒙了一层惆怅之色。</p>
师兄的情谊，太厚重，她承不起！</p>
师兄这般好的人，大抵要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才能与之相配。</p>
而她，不是！</p>
她的心，也早已丢在了京都的那片紫竹林里了。</p>
“师兄，你配得起这世间最出色的女子！”无论才貌学识，还是武功谋略！</p>
“师妹你又如何知道，你不是那样人！”连轩朝杜凌萱走近了一步，接过她手中的软剑，与他的放在一起，随手便往远处的沙地上一扔。</p>
两把剑“噌噌”没入地下一尺有余，只留剑上身在那处摇晃着，发出“叮叮”的声响来。</p>
而他，只目光灼灼望着杜凌萱，眉眼间，那股浓郁的自嘲里，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期待。</p>
“师兄，我们相识时，我已经是侧王妃了。”杜凌萱不着痕迹往后一退，侧头忘了忘远处晃眼的两秉剑，眉头微微蹙起。</p>
自她认识连轩以来，从未见他在任何事，任何人身上有过失态之举。</p>
如今，连她那秉软剑都深深没入沙土中。她从未想过，是自己会成为令他失态的由头。</p>
“师妹，若是那时，你不曾救过我，多好！”这样，他就不必理会，蓝幽冥抓走的是谁！不必在往后朝夕相处的几月里，愈发难以自持。</p>
“我曾救过师兄？”杜凌萱不解地回头，眼底闪过迷惑，莫非，他说的：是赵婉君？</p>
连轩却没答她，只抬起右手，往脸上探去，五指顺着右侧脸滑到耳后，顿了顿，一扯，脸上那张面皮就被拉开了来！</p>
杜凌萱定定地瞧着那张平凡皮表下竟渐渐露出一张俊美如玉的面孔来！</p>
浓淡相宜的剑眉之下，那双冰蓝的眸子里似有星河在动，鼻梁挺立若精雕，双唇粉过未及朱。</p>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忘了所有疑惑，只低低开口叹道。</p>
她想，大抵就是形容师兄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吧！</p>
这也让身为女子的她，都不禁侧目。</p>
“我是蓝月人，若不易容，并以心法变换眼睛颜色，易招来是非。”连轩见她愣愣望着自己，又听得那句夸赞他的低语，遂伸手轻轻在她额上一点，微微勾了唇。</p>
“我一直以为，你是蓝月姬的爱慕者，所以才要把我带山上来。”杜凌萱一醒神，突然想起遇上他的那晚来。</p>
“不过，如今看来，你们却……”杜凌萱又细细看了他的轮廓长相。</p>
这冰蓝的眸子，与蓝月姬如出一辙。还要易容掩人耳目！</p>
也许，他也是蓝月王室之人？</p>
“却什么？”连轩眉目一转，眼底闪过意外。</p>
“像兄妹！而师兄的名字，也不是连轩，而是蓝月轩，我说的可对？”杜凌萱猜测道。</p>
“师妹说得极对。”连轩眉头轻轻蹙着，望着杜凌萱的眸子里，有些几分无奈与歉意。</p>
他无意对她隐瞒，只是王室之事，她知道的越少，于她而言，越是安全。</p>
“那师兄说我救你之事，又是何时？”</p>
她既然已经证明猜测，也知道，皇室素来诡谲莫变，蓝月王室也不外如是，所以也不打算问到底。</p>
“我初习御内心法时，师傅说，一月内不可用内力。可我听闻，那次，有蓝月使臣入京，想去一探究竟。可谁知，在回山路上遇到山贼劫商户，便插手追了去，岂料那头目功夫了得，不得已动了内力，结果受了伤，被山贼打了一顿，以为我已经断了气。”</p>
“师兄当时也是易了容的吧，我记得那人分明是个粗犷汉子。”杜凌萱终于想起，去年在去将军府路上救下的那人，那个醒了什么也没留下的人，竟然是师兄！</p>
“是！我昏迷之时，听到王妃二字，后来我才知道，是你。”天龙唯一的王是铭王，她的王妃，在当时，也只有师妹一人。</p>
“我回来时，大夫说你走得很急，是为何？”杜凌萱当时还为此事恼了半晌。</p>
“我醒后，发现眼睛又变成了蓝色，我担心行踪暴露，便急急走了。后来，心法熟练后，我又下山去了京都，听闻你与铭王琴瑟和鸣，自知叨扰不宜，便没去当面言谢。”连轩说起往昔时，目光霭霭，只面含忧色地望着杜凌萱听及曾经会否失落的面庞。</p>
如今，她已被下旨休弃，并永远不得踏入京都半步，竟是因为他的亲妹妹：月姬。</p>
他一心想还却救人之恩，奈何却因为另一个在乎之人更令她身陷囹圄。</p>
起初，她说想学碧落剑，他不顾门规教她，本是为了还她之恩，可慢慢地，他发现，自己竟对她动了情。</p>
“原来如此！”杜凌萱只淡淡叹了口气。</p>
蓝月姬是他妹妹啊！</p>
段铭枫的正牌王妃！</p>
段铭枫……他应该是春风得意吧！</p>
如今想起来，她的心竟然还有一丝丝疼痛！</p>
可，这样，也挺好的。</p>
师兄对她的情谊，也没有方才那般沉甸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