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冷不丁说了一句,"谁说没鱼,己经钓着一条大的了。"</p>
"在哪?"</p>
"在桥上。"</p>
老者眼神明亮,讲话不疾不徐,不卑不亢,一身长袍洗得发白,袖口处已经磨破了。</p>
一见之下,王骥就认定,这人不简单。</p>
于是让随从远远地到别处去。</p>
王骥与老者相谈甚欢,得知他名叫李存义,曾任洪洞县知县,因不满官场黑暗,不愿同流合污而辞官回乡。</p>
王骥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p>
李存义答道:"知道,你不就是新任按察使王骥吗?"</p>
王骥大惊,"你怎么知道我。"</p>
李存义笑道:“王大人在山西就是个透明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如今山西官场比从前更腐败十倍,可怜山西父老,守着钟灵毓秀之地,却度日如年。</p>
幸好按察使大人来了,兴许能还山西一方青天。我虽年事已高,也愿为家乡父老尽一份绵薄之力。”</p>
王骥问道:"我任按察使一月有余了,所有的同僚防我像防贼一样,使得我寸步难行。李翁为什么肯帮我?"</p>
李存义答道:"王大人上书弹劾代王,慷慨激昂,义正辞严,准不知道王大人是个好官?我一把老骨头了,能助王大人一臂之力,岂不快哉?"</p>
王骥大喜,"过奖了,实在过奖了!我是奉陛下和太子之命,来整顿山西官场的,如果不能完成使命,也无颜面对陛下和太子。请问李翁,打算怎么帮我?"</p>
李存义道:"山西官场的水,要多深就有多深,平常人是很难摸清楚这其中门道的。这么些年来,我记下了贪官污吏们的种种恶行,记了厚厚一大册。"</p>
王骥大喜过望,问道:"那本册子在哪里?"</p>
李存义道:"藏在我家的地洞里,明天一大早,我亲自送到按察司去,大人拿着册子抓人,没有一个是冤枉的。"</p>
王骥说道:"这样最好了。只是那些人太胆大妄为,我上任的第二天,代王府长史就打上门来,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他们耳目众多,李翁跟我谈了这么久,恐怕己经被他们盯上了。"</p>
李存义道:"盯上又怎么样,人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p>
第二天一大早,王骥焦急地等待着李存义的到来。</p>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不见李存义的身影。</p>
王骥开始感到不安,于是决定亲自前往李存义家中查看。</p>
当他到达李存义家时,却发现门扉紧闭,屋内一片寂静。</p>
王骥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用力推开房门,这是一所很简陋的房子,围墙不甚高,一间正房,左右两侧两间厢房。</p>
王骥叫了声:"李翁!李翁!"</p>
没有人应答。</p>
王骥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p>
只见李存义仰倒在血泊之中,胸口示威似地插着一把刀,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临死之前还在高喊着什么,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盯着房顶。</p>
李家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仆人,也被捅死在墙角。</p>
王骥悲愤交加,差点站立不住</p>
他明白这一定是那些贪官污吏所为,仅仅因为李存义跟他有一番长谈,就不惜痛下杀手。</p>
王骥两腿发抖,牙齿在打颤,从胸腔中发出愤怒的吼叫:</p>
"谁干的!"</p>
"谁干的!"</p>
"站出来!"</p>
"有本事冲我来!"</p>
"我要是眨一下眼睛,我就狗娘养的!"</p>
"我要是不将你们绳之以法,我就枉为人!"</p>
他想起李存义说过,册子藏在地洞里,于是拿起镐头疯了般挖地。</p>
一个衙役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这种粗活,还是交给小的去干吧?"</p>
此刻,王骥信不过任何人,他目露凶光,厉声喝道:"滚一边去!小心我杀了你!"</p>
王骥挖了一天一夜,将李家翻了一个遍,却一无所获。</p>
他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心如刀绞,声泪俱下说道:"李翁,是我害了你!让我与你同死吧!"</p>
说完,挨着李存义,也躺到血泊之中。</p>
顺着李存义的目光,看向房顶,王骥惊奇地发现,房梁上塞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p>
王骥放声恸哭。</p>
"李翁,我绝不让你白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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