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在福利院里陪了谢二好几日，不是做饭就是买菜，尽职尽责地受惩罚（当保姆）。</p>

明天就是高考，谢小二却没半分自觉，双手撑着下巴坐在江肆对面看他画画。</p>

“我以为你这双手只会做饭呢，没想到画画也那么好看。”他嘴巴甜，夸人时总不会让别人觉得很刻意。</p>

江肆没抬头，落笔的速度分毫未变，显然并不在意对方的话。</p>

谢小二撇撇嘴，有些不耐：“你还真是油盐不进。”</p>

以往不管是对谁，他都能三言两语俘获他们的心，怎么对这个怪人就行不通。</p>

哦对，他还不知道怪人是谁。</p>

“你叫什么？”谢小二歪着头打量江肆，“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多少嘛，嫩生生的，长得比我还乖巧可爱。”</p>

最后一笔结束，江肆终于放下了中性笔。</p>

他将画转过来推向谢小二，道：“在想获得一个人的信任之前，首先一定要了解他，至少不要忘了问他是谁，从哪里来。”</p>

这是一张被撕开的A4纸的一半，黑色的线条利落干净，中间赫然是一只破茧待飞的蝴蝶，四周散落着无边落叶，极致简单的颜色反倒勾起了谢二心里的那团火。</p>

他始终认为自己不是一般人，尤其在江肆出现后。</p>

而现在他也如这只破茧的蝶，马上可以飞向自己的天空。</p>

只是看着谢小二的表情，江肆就知道他一定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p>

而在江肆眼里，那张画上是一只好不容易熬到破茧却从高处跌落的大凤蝶，自带诡异毒素，却还是避脱不了恶劣天气而殒命。</p>

同一幅画，看的人角度不同，看到的意思也截然相反。</p>

江肆敲了敲桌子，“不早了，去睡吧，明天考试。”</p>

谢小二应了声“好”，抱起画纸起身回房。</p>

接下来的两天相安无事，想到谢小二说想吃小饼干，江肆特意烤好了提到校门口等他考完最后一场。</p>

校门口等着的大多都是三四十岁的父母，或是六七十岁的长辈，总之江肆这张脸不应该在校外而应该在校内。</p>

一旁有大妈忍不住开口了，“孩子，你这是等谁呢？”</p>

“等弟弟。”江肆答完，转身走向了对面更偏僻一点的小巷。</p>

果然他还是不太适应独自面对一大群陌生人。</p>

铃响，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外走，年轻的面庞上或轻松或忧愁，但青春洋溢。</p>

谢小二几乎是最后出来的，身边是班主任和校长在问他考得怎么样。</p>

和在江肆面前的变态不同，现在的谢二眉眼柔顺，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身前，认真倾听老师们的话，然后时不时地微笑回应。</p>

连眼神都是温暖而积极的，只有远远看着他的江肆觉得后脖颈一阵凉意。</p>

江肆把小饼干随手送给了隔壁超市门口流口水的小孩，转身朝着反方向离开。</p>

刚回答完校长的谢小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只看到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p>

谢小二忽然很慌张，他有种预感，这次也许就是永别。</p>

他来不及和校长道别，直接冲上了马路。</p>

“喂——”</p>

和谢小二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汽车急刹的摩擦声。</p>

少年单薄的身体在空中划过绝美的抛物线，宛若暴雨里无法扑动翅膀而坠落的蝴蝶。</p>

他重重砸在地上，脑袋转向侧边，目光所及之处，熟悉的饼干盒子被陌生小孩抱在怀里。</p>

原来，他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从哪来，又要到哪去。</p>

原来，他不是他唯一看见的孩子。</p>

他就好像是他在路边看到的一条苟延残喘的狗，随便给几口剩饭而已，算不上什么。</p>

少年的肚皮像风箱一般鼓动着，鲜血从他口中涌出，在地上开出妖艳的花朵，吞噬了少年闭眼前最后的眼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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