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四</p>

“我不是这种人。”</p>

唐今微沉着脸，语气生硬地对胡女说。</p>

其实本来给她钱不是这么个意思的……</p>

可看着唐今那副一点都不乐意跟他接触的样子，胡女那点倔脾气也起来了，他也不解释了，反而冷着脸说：“明天，钱。”</p>

明天还给钱？</p>

唐今倒是能理解他的意思，但理解后，又是皱眉。</p>

今日给了四枚，明日再给就是八枚，后日再给那就是十二枚，要是一月下来……</p>

那就是好多好多枚了。</p>

要是这么算的话，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p>

可她也不能为了钱就出卖自己，这样不好的……</p>

……可她都已经跟胡女抱过好多次了。</p>

唐今的脑子里像是有两个意见相左的小人在打架。</p>

一个说绝对不能因为钱就出卖自己，一个说就算不要这钱最后也肯定还是会跟胡女抱到一起去的……</p>

胡女脾气虽然坏，但他从来没有跟那个袁主将一样，对她动手动脚的……</p>

每次她抱他的时候，胡女都老老实实地没有乱动过。</p>

而且他抱起来还挺舒服。</p>

该软的地方软，该弹的地方弹，有时候唐今不小心碰到他手，就是他没有盖着衣服的那些地方，都滑溜得跟玉做的豆腐一样……</p>

唐今又看了眼那还冷着一张脸盯着她的胡女。</p>

……抱都抱过了，也不差这一次了。</p>

最终，还是那打着“这钱不要白不要”旗号的小人获得了胜利。</p>

唐今将脑海里那些挥舞乱七八糟想法的小人赶跑，伸手过去，抱住了胡女。</p>

胡女先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p>

她还真……</p>

至少也多反抗一会吧……八个铜板她就……</p>

胡女现在是越来越觉得，她迟早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给骗走了。</p>

唐今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将人抱到怀里，察觉到他身体好像有些僵硬，视线也偏着不肯看她，便沉着嗓子问了一句：“不抱？”</p>

胡女抬眸看她，看见她眼底那好像只是在执行一个毫无感情的任务般的冷漠，也陡然冷下了脸。</p>

“抱。”冷冷的一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p>

为什么不抱，她自己都同意了。</p>

说着，胡女也不用手虚虚挡在他们中间了，还伸手也去抱唐今。</p>

这下就又变成唐今不太自在了。</p>

她们间一直都是这样，谁被动谁就会不自在，主动一点去抱对方的那个，倒还能自在些。</p>

唐今清楚这一点，为了缓解自己的那股不自在，也就干脆把手掌按到了他后腰上，把他给抱紧。</p>

“嗯。”腰突然被另一人的手臂给圈住，还圈得那般用力……</p>

胡女甚至都能感受到她手臂肌肉的轮廓。</p>

饱满的唇瓣紧抿，胡女还冷着一张脸，可那原本已经放松了一点的身体却又不自觉变得僵硬起来。</p>

男女有别……</p>

胡女想要推开唐今。</p>

但脑子里又还压着那么一股不肯服输的倔劲。</p>

他要是此刻把她推开了，那就是他输了……</p>

明明她都没什么反应，自在得就好像自己只是抱了一截木头。</p>

这么想，心底便攀升起冷冷的烦闷。胡女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就这么入睡。</p>

一开始他带着那股子烦闷，也确实是没空去感受什么，好像迷糊就要睡了。</p>

但……</p>

她掌心里的温度实在太高。</p>

晚上睡觉胡女也没有穿得很厚，那股灼人热意，就隔着那么一层薄薄的布料，紧紧贴合在他的腰上。</p>

她手掌落的位置刚刚好，刚刚是他腰臀过渡，承受力最为薄弱的那块地方……</p>

她就那么将手掌落在他的腰上，也没有做什么，但慢慢的，慢慢的，胡女就好似感觉到了从她手掌心里渗过来的湿濡汗意。</p>

胸膛下的心脏在悄然加速。</p>

砰砰的声音响在耳边，吵得人压根无法入眠。</p>

也许……</p>

那并不是她手心里的汗。</p>

而是他腰上，那块被她的掌心所温热着的肌肤冒出来的……</p>

胡女紧紧闭着眼睛。</p>

明明是想要入睡的。</p>

本来好像都已经有了睡意了。</p>

可越睡越睡，他那一张本来还算皙白的脸颊就诡异地越变越红。</p>

在察觉到自己不仅是脸上开始冒热气，就连身上各处都开始变得敏锐，变得无法平静的时候。</p>

胡女伸手推了一把唐今，僵硬地背过身去，背对着唐今睡。</p>

唐今其实也还没有睡着。</p>

胡女的心脏跳得太厉害了，紧贴着她，叫她都有所察觉……她也就一直没能睡着。</p>

她睁开眼睛去看，但胡女已经背过了身去，虽然还在她的怀里，但她也看不见什么了。</p>

想了想，唐今拨开了胡女耳边的头发去瞧。</p>

那皙白的耳朵又在黑暗里红得像是要发光。</p>

唐今刚看上两眼，胡女就回过了头。</p>

那幽绿幽绿的眸子就像一口会吞人的深井，不知是哪来的微光，悠悠流淌进那双眼底，诱人深入。</p>

他瞪了她一眼——应该是瞪吧。他的眼神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唐今也判断不清。</p>

他瞪了她一眼，便没好气地打掉了她掀他头发的手，然后又转过了头去，背对着她。</p>

唐今看着他那微红的耳尖，唇角轻抿了一下，心底也升起几分莫名。</p>

……</p>

胡女真的长得很好看。</p>

虽然他是男子，但他真的……</p>

第二天早上，唐今突然对这一认知有了更为深刻的印象。</p>

本来晨起，人睡了一夜了，应该是头发乱糟糟的，有些狼狈的状态才对。</p>

可唐今起身，那听见动静的胡女转过脸来，半梦半醒地看她……</p>

他明明就是躺在那么一张廉价又粗糙的木板床上，枕着灰扑扑的枕头，盖着灰扑扑的被子。</p>

可他却好像是躺在铺满金银绸缎的玉床上一样。</p>

墨色的微卷长发在枕边散开，浓睫懒挑，翠色在其中流转迷蒙。</p>

面颊上的一分微粉，眼尾勾出的一份幽红，是他清醒时不怎么会露出来的。</p>

“唐今……”</p>

他好像刚刚才睡醒，才看清她，才辨认出她是谁，用那微哑磨人的嗓音自言自语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p>

修长冷白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懒懒去撑自己的脸。</p>

几分舒展身体的慵慢，几分还未睡醒的迷蒙。</p>

他轻轻眯着眸子。</p>

看了她一会，他终于也醒一点了，见她还在看自己没有走，便压低了一边眉毛，眼底跳出几分疑惑：“唐今？”</p>

唐今收回视线，拿上东西往外走。</p>

胡女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p>

……</p>

相由心生。</p>

大概是因为胡女不再跟她闹了，变得好了……甚至都帮她赚起钱来了，所以她才会突然觉得胡女特别好看了吧。</p>

夜里，唐今看着胡女又朝她递来的那几枚铜板，认真想到。</p>

昨夜虽然有过一天就是四枚，一月就能攒好多铜板了这样的想法。</p>

但唐今当时，其实并不觉得胡女能天天出去捡柴抓鱼或是做什么来换钱给她的。</p>

可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晚上，胡女都会拿出几枚铜板给她。</p>

多的时候能有五六枚，少的时候至少也能有一枚，总之就没有哪天，他是空着手一枚铜板都没能给她的。</p>

唐今不知道他这些铜板具体都是怎么换来的，但瞧得见他的那双手。</p>

本来一双又长又白又细嫩，像是玉石一样毫无瑕疵的手……先是多出了很多细小的伤口，后来还经常能瞧见他的手红通通的一片。</p>

那天胡女就给了她一枚铜板的时候，他还咳嗽了。</p>

只给了她这一枚铜板并非他今日没怎么出门，而是今日天气不太好，他在外头待了很久，待了比平日还要久的时间，才终于找到能换到这一枚铜板的东西。</p>

一开始唐今都没有说什么，但后来，听见他又开始咳嗽，唐今还是说了。</p>

“你不必给我这些钱……”</p>

本来坐在火炉前烧着热水的胡女，闻言抬起头看她。</p>

唐今走到了他旁边，也垂眸看着他被火熏得有些微红的脸，将后面的话补上：“我也还可以抱着你睡的。”</p>

胡女一张脸一下黑成了锅底。</p>

他没忍住又咳了两声，好一会，缓过气来，也用那沙哑的声音丢给了她几个字：“我喜欢。”</p>

他喜欢？</p>

喜欢什么？捡柴抓鱼挨冻……还是喜欢折腾自己？</p>

唐今想说他，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p>

其实……</p>

她也好像明白了。</p>

胡女给她这些钱，并不是真的要换她晚上去抱着他睡的……</p>

可如果不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要给她钱呢？</p>

她的身上，应该没有什么他看得上的东西才对。</p>

难道就只是看她可怜？</p>

如果换别人或许唐今还会信。</p>

但胡女……</p>

他不是那种会对可怜人发善心的好人。</p>

唐今想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种目的不明确的“好意”。</p>

除了早已经在记忆里模糊的父母，还有阿林，没有谁无条件地对她好过。</p>

一旦有人对她好，往往就代表着，她马上要被推进更黑暗的深渊里了。</p>

她不喜欢，也一点都不习惯接受来自他人的好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