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十八</p>

手上的画纸，都是唐今从书架后面，有些深的地方找出来的。</p>

浅地方也藏了些画，但都是新近一段时间内画的。</p>

画纸上的内容，也多是她，或者她和裴令之一起的身影。</p>

但这些被丢进了深地方，似乎快要被裴令之遗忘了的……</p>

大概是裴令之刚刚重生不久，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都发生过什么事，才画的。</p>

画上的内容也有些特殊。</p>

唐今垂眸看着手上一张，画着她携七皇子远去的背影的画。</p>

翻过，又是一张，她站在七皇子的身边，侧眸垂眼朝一旁的某人看来时的画。</p>

裴令之的画技很好，落笔时或许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有些不稳，但那眼神却还是被他勾勒得清晰。</p>

那样冰冷，厌恶的眼神。</p>

又翻过一页，是掉落地面的酒杯，与凌乱染血的龙袍。</p>

画面愈发混乱，也能感受到裴令之在画这些画时的情绪越来越起伏不定。</p>

唐今皱着的眉头一时也解不开。</p>

这画的……</p>

似乎是她和七皇子逼宫，最终毒杀了裴令之？</p>

这倒比秦慧宁告诉她的，她最终亲自当了皇帝的结局，要更合理。</p>

唐今想着，又翻过一页。</p>

可当她看到画纸上的内容之时，她却不由得顿住了。</p>

这一幅画，比其他的画似乎又更新一点。</p>

纸面有些发皱，其上墨迹也晕开很多，像是在作画的时候，一颗颗掉过很多水珠在上。</p>

而画面……</p>

画面上，发髻散乱已然狼狈不堪的裴令之，被裹在草席中，丢入了乱葬岗。</p>

旁边立着，却只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神情冷漠的身影——</p>

正是她。</p>

唐今垂眸沉默之际，身后也猛然响起了开门之声。</p>

她回头，就瞧见那匆匆赶来的裴令之，又在脸上挤出了那样生硬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笑。</p>

“你怎么跑东宫来了，叫朕好找……”</p>

裴令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p>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拿着的那些画上。</p>

那张因为一路赶过来，还染上了少许绯红的脸颊，开始慢慢褪去血色，变得愈来愈白。</p>

苍白的唇颤了颤。他大抵还想说什么，声音却哑了。</p>

裴令之的视线一点一点从唐今的手上，垂落到了地上。</p>

他已经不敢去看那双眼睛。</p>

为什么……</p>

他怎么这般蠢呢……</p>

他怎么会忘记，将这些都藏起来呢……</p>

脑袋像是被冻进了冰块之中，裴令之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p>

只是前所未有的，那样自厌。</p>

老天到底为何要让他重活这一世？</p>

难道是因他前世造下的杀孽实在过重，所以才让他重活这一世，来惩处他？</p>

是了……</p>

应当就是了……</p>

裴令之刚刚下朝，那一身繁重的朝服都还没有换下，他低垂着脑袋站在那里，像是一下被人剪去了线的提线木偶，丧失了所有生气。</p>

唐今静静望着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