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芒宫。</p>
芙卡洛斯的居所。</p>
虽然拥有它的主人只入住了不过一天，但房间里已经被淡雅的香气占领。</p>
芙卡洛斯躺在床上，身上洁白的神装已经褪去，换成了一身半透明的水蓝色纱衣。</p>
轻薄的衣服随着重力的牵引垂落，将她光滑完美的身体勾勒出来，朦朦胧胧，好像是一件等待被揭开的礼物。</p>
“厄歌莉娅大人，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我和妹妹还有王远一起去了游乐场，体验了好多东西，您绝对不会想象到，异世界的东西会有多有趣。”</p>
芙卡洛斯握着厄歌莉娅，把她举到面前，轻轻诉说着今天发生的一切。</p>
刺激的过山车，令人颤栗的鬼屋，眼花缭乱的设施，都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新奇事物。</p>
在谈起自己被吓到扑向王远时，她更是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银蓝的发丝微微颤动。</p>
“……”</p>
厄歌莉娅什么也没说，事实上，她也什么都说不了。</p>
只要禁言符文不被解除，就算再过一千年，她也没办法开口说话。</p>
“厄歌莉娅大人，我原本以为只要看见了他们在一起，就能打消我的念头，可您知道吗？今天我抱住他的时候，真的感觉好温暖，好安心，根本不想松开。”</p>
芙卡洛斯拿出赢得的毛绒大熊，轻轻抱了抱，试图把脸埋进玩偶里去。</p>
但玩偶的冰冷，让她怎么也重现不出当时的感觉。</p>
好想，好想再感受一次……</p>
可这样做，无论对于谁，都会是一种伤害吧？</p>
自己只是一个外人而已。</p>
“厄歌莉娅大人，我明白，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身为枫丹的神明，芙宁娜的姐姐，我都不应该做出这种罪恶的事情。”</p>
在凝视了玩偶熊一会后，芙卡洛斯轻轻叹息，下定了决心。</p>
哗啦！</p>
毛绒大熊的五官垮了下来，变得扭曲，最后更是全部身体都融化成液体，飞进了盥洗室的排水口。</p>
“厄歌莉娅大人，等明天的太阳升起，我就会彻底清除掉所有的人性，成为一位真正的神明。”</p>
在芙卡洛斯眼里，一位能压制私情的神明，不会被这种事困扰的神明，才算脱离了幼稚，走向了成熟。</p>
但她做不到。</p>
她不够理性，会被感情困扰。不够坚强，会向厄歌莉娅倾诉。不够强大，连应对预言都需要借助他人帮助。</p>
除了一点点根本谈不上优点的智慧，她什么也没有。</p>
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纯水精灵而已。</p>
既然无法压制，那索性就抛弃吧。</p>
彻底丢弃人性，丢弃属于纯水精灵的懦弱与感性，她才能够忘记这些，全心全意地为枫丹服务，带领着枫丹的民众走向更好的未来。</p>
“晚安，厄歌莉娅大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向您倾诉了，祝您有一个好梦。”</p>
灯光熄灭。</p>
芙卡洛斯将厄歌莉娅塞回枕头下方，把被子拉至胸前，缓慢合上了眼睛。</p>
蓝色符文在额头上浮现。</p>
肉眼看不见的物质开始离开她的身体，化作空气融入虚无。</p>
人格分离术。</p>
在睡梦中，她的人性将会不断消失，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拥有情感的芙卡洛斯就会消失，而枫丹，将会得到一个完美的神明。</p>
“希望明天芙宁娜见到我的时候不会感到陌生吧……”</p>
轰！</p>
卧室门忽然被一脚踢飞。</p>
响亮的撞击声如同铁锤敲击铜钟。</p>
脆弱的门板在空中破裂成无数碎片，如雨点一样打在墙上。</p>
芙卡洛斯刚刚闭上的眼睛被迫睁开，从床上坐了起来。</p>
是谁？</p>
“姐姐！”</p>
芙宁娜穿着睡衣，面无表情地闯进房间，脚下噔噔噔连走几步，就闪到了床边。</p>
没有丝毫犹豫，她拿出一张金色的符箓，闪电般拍在了芙卡洛斯的胸口。</p>
符箓上红色的鬼画符一闪。</p>
砰！</p>
额头上的符文碎裂，人性停止流失。</p>
芙卡洛斯所有的力量被封禁，重新变成了一个普通人。</p>
“芙宁娜？”</p>
芙卡洛斯急忙摸向胸口，但符箓已经融入了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撕下来。</p>
“这是远远给我的好东西，能够防止某些人做！傻！事！”</p>
芙宁娜语气中潜藏着极大的怒气。</p>
她伸手一抓，拿起被子一抖一卷，巧妙的发力就把芙卡洛斯裹进了被子里。</p>
失去了魔神力量，芙卡洛斯就只是一个娇弱的少女，根本挣脱不了被子的束缚。</p>
啪嗒！</p>
扛着茫然的芙卡洛斯，芙宁娜大跨步来到走廊，转了个身，直接一脚踢开了水神寝居的门，然后走了进去。</p>
又是一声啪嗒声。</p>
寝居的门自动关上。</p>
来到床前，芙宁娜使劲一甩，就把芙卡洛斯从被子里挤到了床上。</p>
“这是？”</p>
芙卡洛斯还在愣神时，芙宁娜也灵巧地爬上了床，熟练地攀上了另一个人的身体。</p>
“芙卡洛斯，我可没听说过神明上任前要放弃自己所有人性的。”</p>
熟悉的声音传来。</p>
“王远。”</p>
在看清床上的另一个人时，芙卡洛斯的眼神只是微微惊慌了一瞬，就如熄灭的火星般黯淡了下去。</p>
失去部分人性的后果已经体现了出来。</p>
“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理应如此。”</p>
“错误？什么错？哪里错了？”芙宁娜冷哼一声，“姐姐，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p>
无论是王远的预见未来，还是两人都有的至诚之道，都不会让芙卡洛斯这样疯狂的行为成功。</p>
失去所有人性，失去感情，那并不是神明，而是一台冰冷的机器。</p>
在得知芙卡洛斯想要做出的事情后，芙宁娜都想狠狠骂她一顿。</p>
应对预言时牺牲自己的生命，现在又想牺牲自己的情感，芙卡洛斯从来都没有把个人放在第一位，而是把自己当成不重要的工具一样随意使用。</p>
“……”</p>
芙卡洛斯没有回答。</p>
“芙卡洛斯，我们好好谈一谈吧，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我们都明白。”</p>
王远声音沉闷。</p>
房间内只有一边的床头灯亮着，光线打在王远侧面，让他另一半脸落入阴影内。</p>
“好。”</p>
芙卡洛斯依旧是那副落寞的表情。</p>
在决定舍弃人性后，她对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p>
无论王远想责备她，芙宁娜数落她，她都会接受。</p>
“既然如此，我们要谈的第一件事情。”王远注视着芙卡洛斯，“现在就从你的卧室搬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