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错了。</p>

我不止天真，还愚蠢。</p>

十八岁之前，我对母爱，还是抱有幻想的。</p>

十八岁之后，我终于肯面对这个事实了——我妈不爱我。</p>

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p>

我在她面前恸哭，我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p>

可她只是漠然地看着我。</p>

终于我不哭了，她递给我一杯牛奶。</p>

我从没有听她，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对我说过话。</p>

她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p>

那一刻，我感动到，整个人，都是颤动的。</p>

我觉得一切都值了。</p>

不管我受再多委屈，再怎么被人羞辱折磨。</p>

我还有妈妈啊。</p>

我并不无助，并不彷徨。</p>

妈妈会保护我。</p>

我是她生下来的，她是和我，有着共同血缘的亲人啊……</p>

那一晚，她一直都陪着我。</p>

我靠在她怀里，睡着了。</p>

睡得很安稳。</p>

以至于我听到“嗡嗡”的轰鸣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p>

“妈……”我说，“什么声音……好吵啊……”</p>

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耳朵。</p>

手指微凉，骨节分明。</p>

几乎包住了我整张脸。</p>

声音似乎小了一点，我窝在那人怀里，拱了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p>

几乎是同时，我觉察出了不对。</p>

有股淡淡的冷香，夹杂着凉薄的烟草气，像无边黑暗的树丛，阴森森地朝我压来。</p>

我神经瞬间紧绷，忽然没有了睁眼的勇气。</p>

是在做梦吗？</p>

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梦境？</p>

我不是逃出来了吗？</p>

我不是应该在家里吗？</p>

“嗡嗡嗡”的噪音，像是瞬间高涨的潮水，猛然将我淹没。</p>

我再也装不下去了，慌张着想要逃开。</p>

但是压着我的大手，毫不费力地，将我再次按倒。</p>

我被迫紧贴在他怀中，听着男人的声音，在嗡鸣的轰响里，恍惚自云层，穿透我的耳膜——</p>

“现在还早，不再睡一会儿吗？”</p>

低沉的，仿佛情人间，温柔地呢喃。</p>

我却整个僵硬。</p>

恐惧，颤抖。</p>

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一扇白色的，紧闭的舱门。</p>

眩晕反胃的感觉，让我意识到，我现在，是在一架私人飞机里。</p>

整个机舱，只有我和霍骞远两个人。</p>

窗外，锋利的机翼划破晦暗的天空。</p>

翻滚的云海，仿佛将我架在炉上炙烤的火焰。</p>

我被巨大的绝望吞没。</p>

心脏冻结了。</p>

它不会再为谁温暖。</p>

……</p>

霍骞远说，一百万，你妈把你卖给我了。</p>

谢维问我，你会想家吗？如果想的话，我愿意陪你回去看看。</p>

霍骞远微笑，唇角带着嘲讽：</p>

还跑吗？知道自己有多廉价了吗？</p>

谢维伸手，摸了摸我的脸：</p>

不过，我怕你回去会伤心。</p>

……你以前的家，已经被你妈卖掉了，你房间的东西，都被清空了。</p>

小过道里的那棵玉兰树，因为太高，挡住了阳光，被几个邻居合伙锯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