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装出一派意外神色:“来我这儿的,从来都只问姑娘们姓甚名谁,您还是头一个问我的姓氏。”</p>
白员外:“既然要和妈妈做生意,自然要以礼相待。”</p>
像这种一进青楼不找姑娘找老鸨的,通常都是惹祸精。老鸨本来没什么耐心跟眼前人周旋,没想到对方还有点礼数,顿了顿,道:“老妇人免贵姓费。”</p>
白员外给老鸨也斟了一杯酒:“费妈妈,我想找你买一个姑娘。”</p>
费妈妈心下了然,道:“原来是个痴情公子,要给心爱的姑娘赎身?只是从前我并未见过公子来我这里,不知这事从何而起呢?”</p>
莫非手底下的哪个贱货背着她出去和别人私定终身了?</p>
白员外摆摆手:“我并不爱与花魁娘子一处,我买人是为的一桩私事,费妈妈只说卖不卖便好。”</p>
费妈妈皱眉沉思片刻,摆手道:“我虽然带着姑娘们做皮肉生意,可也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杀人犯法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p>
她不知这个白员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应承。</p>
白员外:“自然不是做什么杀人犯法的事情。她是我幼年离散的亲妹妹。”</p>
费妈妈不由得站起:“什么?!”</p>
白员外轻叹一声:“我也是寻了很多年才寻到她的踪影。如今我已有了身家,可身边亲人一个都没了,就想寻她回去,好有个依靠。”</p>
费妈妈看他神色:“是谁?”</p>
“花娘。”</p>
“不可能!”费妈妈一挥帕子,“她是我从她老子娘手里买下的,她家什么底细我能不知?再说,你和她半分相似没有,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她兄弟。”</p>
白员外:“她老子娘姓丁,也是个娼妓。”</p>
费妈妈:“这你也知道?”</p>
白员外:“我说了,我寻了花娘很久。”</p>
费妈妈哼的一声:“就算知道也没什么稀奇的,花娘的身世又不是什么秘密,千金阁里代代作娼的也不止她一个。”</p>
白员外在桌子上拍下一锭官银,伤心道:“十七年前家父外出行商,途径此处歇脚,与丁娘子有了几夜欢愉,这才有了花娘。但是当时他处处受限,不得已无法接回她们母女,只能含恨离别。如今家里就剩我一个了,我特地来接她回去,只为全一份孝心。”</p>
费妈妈呼吸微微急促。银子是个稀缺东西,宥阳这个地界上很少有人能拿出整锭的官银,就算是最有钱的盛家,平常出入付账用的也多是铜钿。这一锭银子估摸着有十两,买下花娘错错有余。</p>
白员外恳求:“费妈妈,就让我把我妹妹带回去吧。我如今做上了贩盐的生意,养她是没问题的。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人,我也能一辈子养她。如果她想嫁人,我就给她陪上十万两白银,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不会叫人看不起她。”</p>
听到“贩盐”时,费妈妈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再听到“万两白银”,她感觉自己的头风病快要发作。</p>
“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诓我?”费妈妈强压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脸色平静道,“这世道,鹿肉都能用马肉假造,我又岂知你是假富商还是真骗子?”</p>
“白员外”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张文书,道:“我这次出来得匆忙,身上只带了这个,费妈妈开门做生意,应该识字吧?”</p>
费妈妈拿过文书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盐钞”二字。</p>
费妈妈吓得把文书扔回桌子上,声音略带颤抖地问:“这这这真是你的?”</p>
“白员外”眼神深邃地看她:“费妈妈既是生意人,应该知道不是谁都能拿到这东西。也应该知道,这张契纸上的红印子不是谁都能盖到的。”</p>
费妈妈心中千回百转,想遍无数可能,但那张盐钞上的红印子把所有疑虑通通打碎。她沉吟许久,终于换上笑脸,哈哈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不想员外竟然这么大来头,老妇人真是打眼了。”</p>
“白员外”摆摆手:“无妨,妈妈心疼手下的姑娘,谨慎点是对的。我知道自己妹妹被这样善待,心里也宽慰许多。”</p>
费妈妈起身给“白员外”斟酒,道:</p>
“员外既然有这样的手段,想必寻亲一事也是没有疏漏的,花娘定是令妹无疑。员外且先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帮您把令妹寻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