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妈妈提赎我，妈妈狮子大开口，还说不忍我受委屈当小，他却笑笑说：娶我为妻。</p>

当时众姐妹是不是咂舌惊呼，嫉妒或羡慕我好命。</p>

我也信了，苦了十六年，上天竟是开眼了。他说家中船运在马六甲失事，一时拿不出赎我的钱，我倒贴给他，他说家中慈严病了，急得团团转，舍不下我，放不下家中父母，我看着他日渐消瘦，做出了大胆的决定。</p>

私奔，我和他逃了。</p>

我将手里的梯己首饰都留给了姐妹和妈妈。</p>

书寓人脉极广，天涯海角都会追的，何况玉爷大门大户，万一龟公找上门去，总是玉家没脸，留下所有钱财，虽不及妈妈狮子大开口索要的数目，可也是小一千块大洋，加上这些年我赚的，妈妈不亏的。</p>

我和玉爷在船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自由，我暗想着未来天地，如何照顾公婆，如何生儿育女……</p>

却哪知，广州没有玉府，他姓郁，叫郁金。他住的地方不过码头前的两间矮棚，认了，他有才学，好好过日子，我节俭一些，勤劳肯干，日子哪有过不好的。</p>

他却成了皮条客，把我介绍给船上的外国水手和大副，用我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我以为他是个情报贩子。</p>

海上咸咸的海风，胸膛臊臭的汗，还有筋疲力尽的我，我生病了，对他说，放过我吧，我做不下去了。</p>

他又花钱给我治病。</p>

我想跑，他却故意告诉书寓的人，让他们险些把我抓住，然后又救我，把他送我去党务培训班，我知道，小看他了，大小还是个官，教官。</p>

他的身份就是这样多变，深不可测。对于我，他就像吃饱了的猫对老鼠一样，不为饱腹，只为戏耍。</p>

深山里的训练场来了很多学生，老少皆有，多是不情愿的，如我这般，跑也跑不了，有能跑的，抓回来被吊起在训练场的木头上，风干了。</p>

而我还是那个能套情报的鱼钩，只是更锋利了。</p>

自愿来训练场的，我只见过两个，一周前，郁金让我拐两个花花大少来训练班。</p>

“两个人，怎么拐，美人计吗？美人计的话，两个少爷可让我有点儿犯难。”</p>

“怎么说？”</p>

“两个人一起玩，得加钱。”我一如既往，媚眼如丝。</p>

“人家是正经大户人家的少爷，可不是我这破落户，美人计不行，爱国计可取！”</p>

“我一个妓女，知道什么爱国，我只会唱后庭花！”我鲜少听过眼高与顶的郁金贬低自己。</p>

郁金拿出了一套女学生装，半新不旧的蓝褂字和到脚踝的黑裙子，说了句：“深山里估计你也待闷了，想不想去体验一把真正的学生，你能去学学唱赵元任谱曲《卖布谣》、萧友梅的《问》，都是爱国和体谅劳动人的，对了去年流行了一首《寻兄词》，学校里经常唱。”</p>

“你不怕我跑了？”</p>

“上海虽然大，可我在呢，你跑不了！”</p>

他一向是知道怎样拿捏我的，我真的穿上了我一直喜欢的蓝褂和到脚踝的黑裙子，没有丝绸柔软，可是粗布细绵还有些硬挺的感觉，让我很踏实，味道也很好闻。</p>

假的，即使是装一小会儿，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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