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更不可能看得到的，是这青衫“公子”肩头，立着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麻雀，目光深邃地盯着下方。</p>
又过一炷香的功夫，那一队人马终于来至码头边。</p>
五位身着各色服饰的金吾卫校尉各自骑一匹高头大马，拱卫着一辆颇为宽敞的马车。</p>
在这辆宽大马车后面，还跟有一辆小马车，小马车门窗紧闭，在其车帘门及窗口上各贴着一张黄符。</p>
两辆马车的外围，则是十几个黑衣健仆前后簇拥着。</p>
之前在望月楼受伤的那位，此时也跟在其中，看模样已经痊愈。</p>
“殿下，那钱江府最新邸报虽称此处渡口被流寇洗劫，但还是殿下的情报更为准确，此处果然已是一座空镇，而且看情形倒并不像是流寇所为。”</p>
宽敞马车中，殿下旁边的童子近身对其低声道。</p>
那殿下只轻轻点下头，面无表情的轻声道：</p>
“据邸报说，那群流寇中还有人会施邪法？”</p>
童子闻言点头称是，殿下便不再说话，躺倒闭目休息不语。</p>
童子撩开门帘环顾一圈码头后，抬手在侧前方的青衣金吾卫肩头轻轻一拍。</p>
始终双目紧闭的青衣校尉回身抱拳称是，而后口唇翕动默念有词。</p>
正在不远处三楼窗后的程羽与嘉菲，同时感应到下方码头传出一股灵力波动。</p>
只见那青衣校尉依旧紧闭双眼，抬头向四周扫视一圈，忽然停在程羽与嘉菲所在的那座酒楼方向。</p>
他顿了一下，口唇再次翕动，一丝微不可见的青光从其眼缝中射出，几息之后，青光不见，青衣校尉抱拳对车驾言道：</p>
“殿下，那方三楼之上有一人藏匿，不过只是一凡人而已，除其之外，渡口再无旁人。”</p>
几位金吾卫坐在马上巍然不动，倒是外围那十几个黑衣健仆闻言几乎同时下马，大部分哗啦啦围在马车周围戒备，另有两人向酒楼方向疾奔而去。</p>
‘有人向这里而来，被发现了？程兄，你这结界灵吗？’</p>
嘉菲皱着眉头看一眼肩上麻雀，传音给程羽道。</p>
‘下方那青衣老者明显也是水行修为，双目如炬，却只将你认作凡人，你还觉得这结界不灵吗？这结界已将你妖气尽数收住，待会若有人来盘问，你就只将自己认作一戏班的武生便可，莫要横生枝节。’</p>
程羽通过气机连接传音过去，猫妖闻之轻轻点头，选一窗后座位坐在桌前，随手拿起桌上酒壶往酒杯斟起酒来。</p>
刚将一杯酒斟满，两位黑衣健仆一个从屋内楼梯几步窜上，一个飞身上房，蹲在屋外屋檐上向窗内张望戒备。</p>
“你是何人，怎孤身在此是非之地饮酒？”</p>
“我……咳咳，我乃一梨园弟子，来此处是要渡船赴京，不想码头无船，渡口也没有一人，我尚自奇怪，只是肚中饥饿，上来寻些酒食打发肚子，你又是何人？”</p>
“戏子？看你这衣着可不像。”</p>
那黑衣人瞧着嘉菲一身文生公子装扮疑虑道。</p>
“哪里不像？我虽为世家子弟，但因爱戏才入了戏班，我可是左近闻名的大武生，你若不信，且瞧我身手倒是像也不像。”</p>
猫妖说完霍然站起行至一片空地，先起一云手，紧接着一串前空翻如蜻蜓点水，最后高高跃起一个鹞子翻身，足在空中翻了三圈。</p>
“嘿！”</p>
房外屋檐上那位借着月光瞧得兴起，心中赞叹之余，口中居然喊出声来。</p>
只是他并未看到，楼内那“武生”翻跟头之时，其肩上还始终牢牢立着一只小小麻雀。</p>
嘉菲早知屋外还有一人，却对外面那人不理睬，只冲着对面黑衣健仆下巴一挑：</p>
“如何？”</p>
“身手倒是不错，不过你孤身一人在这无人渡口着实可疑，须与我走一趟去与我家大官人理论，还请公子莫让我这下人为难。”</p>
黑衣健仆抱拳一礼言道。</p>
嘉菲见这人不卑不亢，倒像是大家子里出来的人，思忖一二后，余光扫一眼自己肩头，便抱拳回礼道：</p>
“无妨，头前带路吧。”</p>
一青一黑二人从酒楼内走出向码头而去，立在屋檐之上那黑衣健仆瞧着二人背影，眼中目光琳琅。</p>
……</p>
‘此去果真无妨？’</p>
猫妖在识海内冲程羽分出的一股气机传音道。</p>
‘料也无妨。’</p>
程羽回道。</p>
方才看来，他所布这结界在青衣校尉施法时，依然可以完美遮蔽住猫妖妖气，只是不知凑近后会如何，因此上他也有心一探这结界的极限。</p>
再者说，万一真被识破，凭现下的他俩，脱身应是不难。</p>
“无妨无妨，有上仙跟着妹妹，妹妹何处去不得？莫要太过小家子气。”</p>
胡媚子在妖丹内插嘴道。</p>
她一开口，反倒提醒了程羽。</p>
“胡媚子，你乃五家之族长，对这金吾卫可有何见解？”</p>
“金吾卫啊……左不过是些耍枪弄棒的黄毛小子们攒出的衙门，不过区区三百年而已，小奴家彼时并不曾在意过他们，对其了解不多，上仙莫怪哟。”</p>
胡媚子在玄青色妖丹内娇滴滴回道。</p>
程羽没再理她，转而全神贯注在麻雀本相上，此时他已被嘉菲悄悄从肩头挪到胸口衣襟内，一对雀眼透过衣襟斜领向外看去，嘉菲已渐渐行近至那一队人马跟前。</p>
青衣校尉拨开围着的黑衣健仆，立在嘉菲一丈左右开外，虽然他双眼紧闭，但嘉菲却觉得此刻自己比被成百上千人注视着还要压抑三分。</p>
只是身在结界内，又要隐匿底细不能施展术法，她也只得暗自承受着，但在众人眼中，这青衣公子明显已被金吾卫气势压制。</p>
那青衣校尉闭眼“盯”了嘉菲一会后，转身回到车驾跟前，凑在窗外压低声音道：</p>
“殿下，来者确是一凡人，文生公子打扮，但凭末将看去，应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江湖武者，且其还是女扮男装。”</p>
“哦？有些意思，招其前来，本王亲自问问。”</p>
车内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响起那位殿下声音。</p>
“是。”</p>
青衣校尉回身向嘉菲走去，车内捧着熏香的童子低声道：</p>
“在这是非之地，凭空出现一文生公子打扮的武者，且还是男扮女装，最为可疑不过，莫不如……”</p>
“无妨，金吾五卫司的校尉齐在，凭他一凡人女子还能翻出天去？左右无事，我倒有兴趣摸摸这位的来头，说不得与后车里那条鳝精一般，都有用处。”</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