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先生请了。”</p>
程羽微微一笑,拱手一礼,对门内书生言道。</p>
方才他见这位新科解元着实等不及要回乾江府城,当即便召出元神。</p>
背后那把武君剑随他元神一样都是灵体状,他只得先牢牢握住手腕上的不叫剑,再三告诫一番后,才运起神识将元神凝实。</p>
刚将元神凝实, 院门便被庄怀瑾从内打开,二人分处院门两边,不期而遇。</p>
初时程羽心中一动,这位书生曾到访过青萝庄雀公祠,程羽第一反应是对方是否会将自己认出。</p>
但转瞬间想到,彼时书生连夜从江口镇回青萝庄时,那雀公祠早已改成雀娘庙,庙内金身更是嘉菲的雀仙奶奶模样,庄怀瑾不可能认出自己, 他显然是多虑的。</p>
庄怀瑾与身后于文沛也是一惊,此地乃是县衙后院的偏院,若非县尊亲眷或好友,其他寻常人等难以进入。</p>
但门口这位形容非凡,气宇飘逸脱尘,定非泛泛之辈,可之前怎么从未在县衙内见过?</p>
而且这位见面便口称庄先生,明显是认识我,难道是之前一同赴考的某位举子?</p>
不可能啊,如此气质我怎会不记得?</p>
愣了足有几个深息之后,庄怀瑾一时捉摸不透对方来历,但见对面白衫先生始终面带笑意地瞧着自己,全无一丝恶意,他方才急忙拱手还上一礼。</p>
再起身后,却看到门口那位先生却已将后背所负之物卸下,一圈圈似慢实快地将其上所缠布条一一解开。</p>
刚露出一截剑柄, 庄怀瑾眼中便豁然一亮,难道是……</p>
他浑身抑制不住地开始轻轻颤抖,直到程羽将布条全部解开后,执手中不叫剑向后,将武君剑平托向前递于庄怀瑾。</p>
此时这位新科解元反倒一愣,居然忘记伸手去接,亏得身后于文沛大叫一声:</p>
“啊呀!这不正是怀瑾兄遗失的那把祖传宝剑?”</p>
程羽点点头,将剑又向前一递,庄怀瑾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伸双手接过武君剑,颤抖着抚摸一遍后,抬头看向程羽当即深施一礼,却被程羽一把扶住:</p>
“庄先生不必如此,此剑乃是我在一条小路上所捡,令其合浦珠还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说来惭愧,此剑还曾助我渡过几劫难关,于情于理,我也应感谢先生才是。”</p>
庄怀瑾闻言依然对程羽连声感谢,倒是其身后的于文沛旁观者清,凑上前对庄怀瑾言道:</p>
“怀瑾兄, 此地不是说话所在, 何不将这位先生请到屋中一坐,奉上茶水,方是待客之道啊。”</p>
于文沛说完,又多看程羽一眼,拱手一礼道:</p>
“在下于文沛,有幸得识先生,三生有幸。”</p>
程羽还上一礼,旁边的庄怀瑾缓过神来:</p>
“对对对,文沛兄所言极是,怀瑾一时失了礼数,先生见谅,先生这厢请。”</p>
说完将身让过又深施一礼,程羽还礼后思忖一番,在此处提前遇到庄怀瑾,并将武君剑完璧归赵,已是省去不少时间,再加之他对这位新科解元印象颇为不错,便也并未推辞,随着二人一起向正房走去。</p>
在与庄怀瑾擦肩而过之时,他明显感到对方身形一滞,便将反手握在身后的不叫剑又暗中敲打一下,身周环绕的凛冽剑气顿消无形。</p>
进屋后于文沛抢着去沏茶,庄怀瑾放好武君剑,又硬让程羽坐在主座,而后对程羽言道:</p>
“不瞒先生,这把剑乃是祖传之物,庄某在回乡路上一时愚鲁将之遗失,本已无颜回见家乡老父,更愧对列祖列宗,幸得先生大义,方才令其寅回斗柄,庄某不才,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因何知晓鄙人名姓?又是如何捡得此剑?”</p>
“哈哈哈哈,乾元州新科解元谁人不知,哪个不晓?”</p>
程羽哈哈一笑,短暂沉吟后继续说道:</p>
“在下姓程名羽,并无表字,乃是四方游历一散淡之人。日前在钱江府城游玩散心时见过先生风采。</p>
后来行至距府城不远一条小路上,偶在路边捡到此剑,之前见过庄先生携带此剑,知是先生之物,这才专程来此,将其物归原主。”</p>
他言及于此,低头看到旁边桌案上放着一叠纸,纸上密密麻麻皆是一排排小字,字体颇为眼熟。</p>
“此为先生所书?”</p>
他指着那一叠纸对庄怀瑾问道,见对方点头称是,程羽追问一句:</p>
“可否借程某一观?”</p>
“鄙人不才,拙字难堪地很,先生若不嫌弃,但看无妨。”</p>
程羽依言拿起最上面一张,乃是一篇策论,大致看去内容皆是书生有感而发,只是字体却明显是在模仿瘦金体,且已颇具神韵。</p>
“庄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啊。”</p>
见对方夸奖,庄怀瑾连连摆手,恰在此时于文沛端茶进来,见程羽手中拿的策论,先将茶奉上,继而寻一空隙插嘴道:</p>
“程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位怀瑾兄啊,自打之前去过一趟青萝庄后,便一心痴迷于这雀仙体,这不,眼看京城秋闱在即,他却放着馆阁体不练,偏偏练起这雀仙体来,到时阅卷大人若是个顽固不变通的,看你试卷上的字体不爽,直接叛你落第可如何是好?不过话说回来,这雀仙体确是不同寻常……”</p>
“哦?雀仙体?”</p>
程羽忍不住笑道。</p>
来此方世界日久,他知晓赴考士子们在历年科举考试的卷面答题时,早已形成一种统一的官场答卷字体,其形兼具:乌、方、光、大四种特点,即每个字皆乌黑、方正、光洁,且大小齐平。</p>
而历代状元试卷中,更皆以馆阁体答卷,不止答题内容精妙,卷面更是整洁干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