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庄中祈岁，这场面嘉菲也是第一次见识。</p>
她自幼在勋贵府第长大，成妖后绝大多数又都待在青川县城内，偶尔出城走走，也从未赶上过年节。</p>
“这庄子里的祈岁虽然别致，但却粗寡得紧，今日岁末，青川县城内，家家张灯结彩，钱府更会率城内士绅一起，在文庙那里扎上各种彩灯纸马，尤其还会请来梨园班子，要从岁末日落，唱到岁首鸡鸣，程兄可有兴致前去一观？”</p>
嘉菲扭头对程羽笑说道。</p>
程羽闻言笑笑道：</p>
“怎么，你都看了三百年了，还未看厌？”</p>
“往日里要么站在楼顶，要么钻在一条条腿下，自是早看厌了的，但今年却大不同了啊，可以混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应是有趣，走吧，我等不及矣。”</p>
猫妖说完当即跳下屋顶，程羽说声稍等，将元神归位，从祠堂内飞出，当即展翅向猫妖追去。</p>
晴朗夜空下，一青衫女子在尚有残雪的官道上疾速奔驰，头顶一道灰影伴随着她忽高忽低，要不了多久，便看到前方城郭轮廓。</p>
青川县城外也连绵建有好些个茅草房与街巷，但此刻只有稀稀拉拉几点亮光。</p>
程羽展翅飞到高空向下看去，仅一道城墙相隔，城内灯火辉煌，繁华喧闹，与城外就是两个世界。</p>
他猛扇几下翅膀，落在城墙高大的城门楼上，回头看到一抹青光拉出道青色残影，飞速来至城墙下，踩着略微倾斜的墙砖，一步就跃上两丈余高的城墙。</p>
他俩来至城墙另一侧，居高临下向城内看去。</p>
城中除了东北角一片之外，确实如猫眼所言，几乎家家张灯结彩。</p>
其中尤以东南文庙、西南武庙两厢最为热闹。</p>
东南角那边的文庙街上，各种纸扎的大型彩灯争相辉映，于古人看来，已做到极尽奢华之能事。</p>
在文庙前院内，更搭有一座戏台，台上唱、念、做、打，好不热闹。</p>
程羽凝神细看，台下所坐者，皆身着绫罗绸缎，几乎个个怀抱手炉一类取暖之物。</p>
扭头再向城西南角看去，武庙前一条街更是人声鼎沸，虽然没有大型彩灯，但街道两侧的各家摊子店铺，都打着自家灯笼，有些大铺面更是挂出几排成串的大灯笼，竟也将一条街照得亮亮堂堂。</p>
街上叫卖的，划价的，互相问好的，比文庙跟前热闹得多，也更接地气些。</p>
其间穿梭的人群衣着各异，有些是身穿锦服，小厮簇拥的，但更多的是身着普通布衣的寻常人家。</p>
人群摩肩接踵，恨不得前心贴后背，将武庙前街挤得水泄不通。</p>
而到了武庙门前那片开阔地，则更是拥挤不动，原本开阔的庙前空地早已人满为患。</p>
原来此处同样也搭有一戏台，正在观戏的人群不断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p>
搞得武庙内的几个庙祝，外加临时雇来站班的几个衙役，时不时就要敲锣警醒人们，千万莫要拥挤跌倒。</p>
“嗵！咻……砰！”</p>
钱府内开始放着一串串类似于窜天猴一类的爆竹，一股淡淡硫磺味儿飘在县城上空。</p>
看来这里已有火药，想想也是，此方有修士，他们炼丹制药，若没有火药反倒奇怪了。</p>
“噫？没想到今年武庙前也请了梨园班子，不知他们那厢演得是哪一出，两边打起了擂台，程兄想先去哪边看看？”</p>
见猫妖询问，程羽看武庙那边拥挤不动，便向文庙那边一指，当先飞去。</p>
此时他俩已十分默契，猫妖当即从城楼上轻轻跃下，落在一户屋顶上的同时，肩上正好落下一只麻雀。</p>
又趁着无人注意，连人带雀跳过几座瓦房，从一座偏僻小巷内走出，汇入人群中，向文庙方向走去。</p>
文庙这边都是富户士绅，相较于武庙那边倒更显得秩序井然一些。</p>
人潮也不算拥挤，正好得逛。</p>
一人一雀在文庙街上赏灯观花，渐渐行至庙前空地，还未到庙门，就被几个壮汉拦住，竟是管嘉菲要请帖。</p>
原来能进文庙内看戏的，都须有钱府的祈岁请帖。</p>
而县城内原本就有头脸的士绅，每到岁末自会收到钱府亲自送来的帖子。</p>
但那些没资格收帖的，也想钻营进庙，便想方设法结交府内几大管事，花钱买帖。</p>
于是乎，钱府的祈岁请帖逐年价高，竟也形成了青川县内一根隐形营生链条。</p>
嘉菲对此心知肚明，自是不理这一套的，只是没想到还未到庙门就被拦住。</p>
见壮汉要查验请帖，她也懒得和这些凡夫俗子动手，当即轻哼一声，青衫一摆，转身向旁边一条小巷而去。</p>
“诶？这是谁家的小姐？瞧着有些面熟，怎么还独自出来逛庙会哩？”</p>
把门的一个壮汉指着嘉菲背影，向旁边几人问道。</p>
“我也纳闷呢，穿得如此考究，却连一个侍女都不带，而且我好像还看到她肩上落着一只鸟。”</p>
“我也看到哩，诶你说，那会不会是京城新时兴的异装？”</p>
“有可能，听大爷说，京城的人，可会玩哩。”</p>
……</p>
嘉菲闪身拐进小巷，走了一段后，方趁着左右暂时没人，轻轻一跃跳进文庙后院。</p>
后院冷冷清清，旁边挨着的就是书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