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兰芝拿来一张煎饼掰成两块,一人一块,兰芝对小芳说:“你看好弟弟妹妹,妈妈去做事了。”</p>
仝兰芝在婆家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带着两个女儿来到娘家小住。</p>
两个外孙女的到来,令外婆格外得高兴。小芳和小燕一人穿上一件外婆亲自缝制的花衣服,在外婆家院子里追跑打闹,一向沉寂的小院子一下增添了无限的生机。</p>
仝兰勤中午下班回家,看到在院子里玩耍的小芳和小燕,冲着屋里大喊:“大姐!大姐。”</p>
仝兰芝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她见小妹已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了,穿一件方领的花衬衫、蓝裤子、白色的凉鞋,她亲切的喊:“小妹!”</p>
两姐妹拥抱在一起。</p>
“小妹越来越俊了,都和俺一般高了。怎么样?三哥给你找的工作还好吧?你现在可是税务干部了。”仝兰芝说。</p>
本来还笑容满面的仝兰勤,瞬间脸上没了笑容,说:“大姐,税务工作不是人干的,俺可不忍心去街上夺老百姓的菜筐子。如果只在办公室开个票,做做账还是挺好的。”</p>
仝邱氏上前说道:“说说着也都是18岁的姑娘了,从学校出来后在家闲了一段时间,他三哥给他找了个事儿做,可整天的在三哥跟前抱怨。”</p>
“小妹,单位有人欺负你吗?”仝兰芝关心地问。</p>
仝兰勤撅着嘴说:“大姐,单位里没人欺负俺。就是上面有规定,逢集的时候才允许老百姓上街卖自产的菜呀鸡呀,平时是不允许的。有些老人才不管你这些规定什么的呢,见天的挎着筐子上街买些菜呀鸡呀。领导让我们上街去驱赶,不听话就没收人家的筐子。你没见一到这个时候那些人坐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所以俺不喜欢这个工作。”</p>
仝兰芝听完小妹的申辩,说:“政府既然有规定,你可以给那些老人好好的说嘛。”</p>
仝兰勤生气地说:“我可以好好的说,可有些人不行,他们跟土匪差不多,抢砸人家的筐子,把乡亲好不容易种的菜扔的满地都是。”</p>
“是有点过分,现在大家都困难,卖点菜换点儿钱,用来养家糊口,给人砸了这不是砸了人的锅吗!”仝兰芝说。</p>
仝兰勤眉开眼笑地说:“看!大姐多通情达理。”</p>
小芳和小燕从洪姑姑屋里跑出来,每人抓了一把金果棒,边吃边跑到仝兰芝跟前,说:“妈妈!那个奶奶给的。”</p>
“洪姑姑!来俺家坐会吧,娘在屋里呢。”兰芝笑着说。</p>
洪姑姑站在自家门前说:“这会不能去,要做饭了。看这姊妹俩,见了面总有说不完的话。”</p>
仝兰芝看着红洪姑姑笑了笑,点点头。她拉着小妹说:“小妹,你快进屋洗洗手,准备吃午饭了。”</p>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土布衣服,推着一个独轮车,车上放着一个大罐子,他把独轮车放到洪姑奶奶门前,便进了红姑奶奶的屋。</p>
洪姑奶奶也随之进屋里去了。</p>
仝兰芝带着两个孩子走进自家屋里,娘已把饭菜端上了桌子。仝邱氏环顾了一下四周问仝兰勤:“怎么你三哥还没到家呢?”</p>
“娘,我回来了。”三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p>
仝兰芝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立在那里看着门外,三哥走了进来。</p>
“三舅!三舅!” 小芳和小燕齐声喊着。仝民建怔在那里。</p>
“三哥!”</p>
仝民建直到听见大妹喊自己才回过神来。</p>
“大妹!你回来了!还是俺大妹好,二妹就不经常回来。 ”</p>
仝邱氏说:“你二妹在部队上了,哪能说回来就回来。”</p>
仝民建看了一圈儿,问:“怎么不见大姑爷?”</p>
仝邱氏急忙插话说:“快都做下吃饭吧。姑爷忙呢,没回来。”</p>
小芳跑到外婆面前,拉着外婆的手说:“外婆,你看,我现在都比桌子高了。”</p>
外婆也高兴地说:“站到桌子跟前比给外婆看看。”</p>
小燕也挤到外婆跟前吵吵着:“我也比高,我也要比高。”</p>
“哈哈哈……”一家人开心的笑起来。</p>
吃过饭一家人围着桌子说起家常,仝民建站起身来,说:“大妹,你在家歇着,我上班去了。”</p>
仝兰芝说:“三哥,供销社的工作还这么忙吗?”</p>
仝民建说:“不管忙不忙,你一天八小时都得在那守着。对了,忘了问了,这次回来准备住多少天?我让你三嫂带着孩子也到街上来住几天,她总念叨你。”</p>
仝兰芝告诉三哥:“放暑假了,早呢。你快让三嫂来吧,俺也想她了。”</p>
仝兰勤和小芳、小燕玩儿了一会儿,也背着挎包上班去了。</p>
仝兰芝把碗筷洗刷完毕,闷闷不乐地坐到娘的身边。</p>
仝邱氏看闺女愁容满面的样子,说:“姑爷这事做的不对,不管怎么说也该和你商量一下才对。不过呢,在南京整天挨饿受累的,那滋味儿也不好受。姑爷到了东北也说不准会真的比先前好呢?往好里想吧,不管什么日子都是人过的,往前熬吧, 总会好的。”</p>
“娘!俺知道了,走着看吧。”仝兰芝听进了娘的话,心情舒展了许多。她朝门外观察孩子的动静,又看到了刚才的那个身体高大的男人,推着车子准备出门。</p>
仝兰芝疑惑问娘:“娘!那个推车出门的男汉子是谁?刚才俺看见他进了洪姑姑家里,这会准备走了。”</p>
仝邱氏叹口气说:“是你洪姑姑的娘家侄子。解放前他父亲撂下他跑去了台湾,他自己上海开着一家什么公司,也参加公司合营了。最近不知怎么的,被打成右派,回到了高楼镇和姑姑住在一起。唉,怪可怜的。”</p>
后面几天,仝兰芝注意到洪姑姑的侄子每天面无表情地推着一个装粪的大罐子,到镇上去接受劳动改造,和谁都不说话,街坊都叫他洪大罐子。</p>
小芳和小燕有时也会这么叫,妈妈和外婆听见了总会训斥她们俩,让称呼洪大伯。</p>
洪大伯的名字叫洪福源,他也并不介意大家这么叫他。尤其是小芳和小燕,俩个孩子跟前跟后地喊洪大伯!洪大伯时,他有时会停下来,从衣袋里变戏法似地取出几粒花生豆讨小芳和小燕的欢心。</p>
这次暑假回到老家和母亲相聚,是仝兰芝出嫁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 陪伴在母亲身边,和母亲一起纳鞋底,给孩子做准备入冬的棉衣,重温了在母亲身边生活的那种幸福。</p>
兰芝一次又一次的向母亲诉说心中的委屈与不快,母亲总是和颜悦色的劝导闺女:小芳他爸也可能是一时糊涂,听信了他人的花言巧语。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东北去,看着吧,有他受罪的那一天。你一人在家,把家守好,孩子带好,再难的日子总会过去的。你们刚结婚那会,他一走就是四、五年,不也过来了。何况现在还有两个女儿陪着你,有什么难处给娘说,有我们吃的就有你们吃的。</p>
仝兰芝在娘的劝慰下,灰霾的内心透过了一丝光亮,双眸重又放射出青春的光彩。 她抽空到中大街裁缝店里,跟有名的胡裁缝学裁剪。给侄子侄女们学着缝制新衣服。特别是三哥家的俩个双生侄子,都长成半大小子了,穿大姑给做的新衣服别提有多高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