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安所在的德王府因为入不敷出而变得落魄,在这个时期的大明并非个例。从天启末年开始算起,连续二十多年的内外交困加上财源不畅,到十七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大明国库的年收入已经从万历年间的两千万两白银迅速下降到不足五百万两,财政状况可谓是捉襟见肘。
维持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转就靠这么点收入,朝廷自用尚且不够,根本就无法再照顾到京外各地的藩王宗亲了。所以面对海汉近些年的不断扩张侵蚀,大明因为严重缺乏军费,就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只能以归降的方式来暂时保全朱氏大明的名字不被抹掉。
至于像德王府一脉这样的落魄藩王,即便向京城求助也只会被无视,那就只能自生自灭,或者像朱子安这样自谋出路了。
没有足够的财力,就无法保持强大的国力,大明近几十年的境遇已经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而海汉则是与之相反,正是依靠着强大的财力,才使其在短短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迅速崛起,成为东亚地区第一强国。
朱子安之前只知道海汉在海外的贸易规模极为可观,但具体到什么样的程度,他却没有一个确切的认识。直到此次在釜山接触到这些第一手的数据,才真正感受到了震撼。
想当初若是大明能开放海禁,引导海商在官府监管之下从事跨国贸易活动,想必也不会比海汉差多少。国库若是多了海贸的收入,又何愁军粮不够,兵甲不整,面对内忧外患出现时也能从容得多。如果大明提前百十来年就控制了东亚各国的海上贸易,又哪会给海汉留下发展的空间。
当然了,朱子安也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自己脑中无用的假设,现实状况就是大明选择了一条错误的发展路线,而海汉把握住了机遇,充分利用了海上贸易来迅速扩充实力。
在别国贸易港划界设立自治专区这种措施,朱子安不记得大明曾采取过类似的手段,可见如今海汉在海贸方面的发展状况,已经是大明拍马都追不上的水平了。
当天的审计工作结束之后,陶弘方召集众人聚餐、虽说这工作只需坐在屋里翻阅各种文件,不用在外边风吹日晒,但终究是个动脑的差事,而且需要统计的数据十分繁杂,稍不留神就可能出错,一天忙下来头昏脑胀,也颇为疲劳。桌上好酒好菜管够,也算是他对手下辛苦工作的一种慰劳。
朱子安抓着空子,在席间向陶弘方请教自己的疑惑:“陶大人,海汉商家在釜山缴纳的税赋数目颇大,就算我们有法子让地方官府闭嘴妥协,但上缴国库的税银终究会出现一个大窟窿,这朝鲜国王能甘心就这么每年白白少了几十万两的进账?”
陶弘方道:“那怎么可能甘心?我们这么做,其实就是让朝鲜人把进了嘴的肉再吐出来,就算通过施加外交压力让朝鲜朝廷勉强认可了此事,也还是要另行设法安抚才行。釜山这边每年少收入几十万两银子,总得让他们有点想头才行。”
朱子安道:“大人可否细说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