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救无辜百姓。”陈一鑫已经隐隐明白了马玉玲想说什么:“夫人的意思是,尽力救人就是了,没必要拿将士性命冒险?”
“妾身只知那清军既然一路打到了济南府,想必已经有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们如今只能往太平的地方逃难,而如今山东最太平的地方是哪儿?这就无需妾身提醒了吧!”
马玉玲的思路不是去研究海汉出兵究竟能不能保住济南城或是将清军逐出山东,而是先弄清出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陈一鑫显然不打算在山东境内跟清军死磕到底,那么其出兵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尽量减少战争的破坏,但如果将部队都拉出去作战,等难民潮涌来登州的时候,可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证本地的安全了。
至于马玉玲判断百姓逃难的方向,这倒并不困难,登州福山县最近两年发展极快,已经是享誉山东的著名贸易集散地,不但富足而且社会秩序良好。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便是这里有海汉国的军队驻扎,早就将方圆百十里的山贼流寇剿得干干净净,而且在早年的登州之乱后,海汉国就收揽了数以万计的难民,这也为其在山东民间获得了极好的口碑。如今山东再次陷入战乱,那么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就知道该往哪里逃难了。
而相较于几年前的登州之乱,如今的百姓还多了一条投奔海汉的理由,那便是海汉军从清军手中夺下了辽东金州,并且一直占领至今,这足以说明海汉军与清军有一战之力,显然要比一路败退的明军更靠得住。
陈一鑫本就是聪明人,只是当局者迷,钻进了使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的牛角尖,把简单的问题想得太复杂。而马玉玲不懂军事,便不会与陈一鑫采用同样的思考方式,但反而把问题看得更为透彻。
陈一鑫听完马玉玲的话,便顿时觉得局面豁然开朗,嘴角也不禁浮出了笑意:“夫人高明,为夫受教了!”
陈一鑫找马玉玲谈话,而不是找自己的幕僚亲信,便是知道手下这帮人肯定会跟着自己的思路走,他们即便能出主意,也肯定是想方设法完成自己提出的作战计划,尽量将不可行变成可行,减少行动过程中的变数。但无论怎么做,肯定都是照着使用军事手段的方向发展。
而马玉玲就不一样了,对她而言不会有墨守成规的意识束缚,更重要的是她对陈一鑫的了解程度,也绝非陈一鑫的手下可比。毕竟夫妻同心,这种对彼此的理解和信任是外人难以企及的。
陈一鑫的尝试也得到了极好的结果,他现在十分认同马玉玲的说法,既然出兵是为了拯救无辜百姓,那么就直接去做这件事就好,而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冒风险去进行一场毫无把握的战争。
陈一鑫道:“你待会儿帮我带个话出去,让人去传刘尚和金平来见我。”
马玉玲劝道:“你一夜没睡,不如乘着早上这时候先休息一会儿,等醒了再召集部下开会。”
陈一鑫摆摆手道:“时间就是金钱,等我把任务布置完了再去休息……你去传我的命令就是了。”
马玉玲知道陈一鑫哪些时候能劝,哪些时候劝了也没用,当下也没有再坚持,便收了早餐碗筷退出书房。
刘尚和金平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也都是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的。两人都是饥肠辘辘,好在马玉玲想得周到,给他们二人也各准备了一份早餐,让他们吃过之后再去书房开会。两人连声谢过之后,抓紧时间在花厅里囫囵吃了,然后便赶去书房开会。
众所周知,金州一直以来都是军事管制区,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由驻军管理本地的一应事务。直到最近两年军人之外的常住人口不断增加,相关的民政事务才逐渐交由了专业官员来打理。
刘尚调到金州之后便一直在负责民政事务管理,期间还到朝鲜去出了一段时间的差,其能力已经得到了海汉驻扎北方这几名高级将领的认可。
而说到民政,就不得不提到金州还有东江镇整体投靠过来的大量人口,这些移民往年一直受东江镇管辖,所以为了便于管理,陈一鑫就任命了原东江镇副将金日观之子金平来负责这些移民的事务。
海汉军在这个冬季对辽东海岸的扫荡行动又为金州增加了数千人口,最近刘尚和金平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替这些新移民办理户籍档案、安置住处、发放生活物资、安排劳动任务……一大堆事情都得由他们来负责组织实施。
两人极少会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被陈一鑫紧急召见,所以当下也不免有些心慌,不知道是不是本地的新移民群体出了什么乱子。两人在外面吃早饭的时候便已经在设想种种可能,比如有满清奸细混入其中,趁机在金州从事破坏活动;又或者这些新移民之间拉帮结派,为了争夺物资在移民营大打出手。
无论是出了哪一种乱子,想来都跟他们俩脱不了干系。两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见到陈一鑫,看他表情倒还比较平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至少事情还没有严重到惹恼陈一鑫的程度,局面应该还可以挽救。
陈一鑫哪知道这两名属下的心理活动,当下就自顾自地开始切入正题了:“这么早叫你们过来,是因为有些比较急的事情,必须要抓紧时间操办。”
两人齐声应道:“请将军吩咐!”
陈一鑫道:“在下达命令之前,我先给你们大致说明一下情况,你们也琢磨琢磨,要怎么操办才能尽量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