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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十七这边的动作要远比本地盐商更快,在卢康泰等人还未能统一意见的时候,两艘运盐船便已经驶离了码头顺运河南下。对这支承担了特别任务的行动队来说,返程最危险的一段便是从运河扬州河段到长江这几十里,一旦被截在这狭窄的河道里,他们从水路脱身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而原本准备的另一条经由陆上退向海岸的路线,因为距离他们所在地太远,手头又押着若干俘虏,且行动路线完全处于陌生地域内,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太多,所以龚十七最终还是果断放弃了这条备用撤退路线,选择从水道原路返回。只要能顺利进入长江,以这两艘船的航速就很难再被追兵拦截了。
等卢康泰带着山陕盐商纠集的人手赶到运河边,发现那两艘货船已经不见了踪影。据留守在附近的人所说,那两艘船已经驶往南方,看样子是打算连夜逃离扬州了。
对方要真是“逃离”,卢康泰可能还稍微好受一点,但他很快注意到己方所有未能脱离战场的死伤人员和他们所使用的武器都不见了踪影,很显然是全被对方带走了。
对方把这些人不论死活全部带走,可见他们撤离时还是比较从容的,而且不是打过了这一次就算完,把人带走肯定是要收集证据,日后再来进行清算。这让卢康泰越发担心,此事后续会带来的麻烦将是他们难以应付的程度。
而此时也有数艘被调来堵截对手的船只抵达码头,卢康泰一咬牙,下令登船往南边追。这次他也不打算再坐镇后方了,反正对方抓到俘虏后很快就会知道他是幕后指挥,再隐藏行迹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倒不如亲自出击,这至少还能即时指挥这些从各家集结起来的人手,否则让这些人自顾自地往南边追,即便追到了也还是一盘散沙,很难形成战斗力截住对方。
虽说此时是大半夜,但各家盐商还是在短时间内调了总共十六艘大大小小的帆船赶到这处码头,大概也只有这些在本地手眼通天的盐商才能达到如此高效。再加上已经在码头上集结的数百名青壮,追击力量已经不弱,总算是让卢康泰恢复了一点信心。
当然了,考虑到对手可能装备有大量,真要正面对战,这几百人也一样还是不够看。这让卢康泰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折损殆尽的队,他在这支武装投入了太多的心力和财力,如今却在一夜间就被人灭了,他在心疼之余,也明白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仅凭眼下临时集结的这些人手还很难真正完成有效的拦截。
所以卢康泰的期望就是赶在对方进入长江之前追上去,用这些船堵住运河河道,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指望何桓能快点搬来官军,这样才有可能真正将对方给截在扬州境内。
卢康泰所率领的追兵虽然出发晚了一阵,但其优势在于对运河河道水情十分熟悉,夜间的航速也要比追赶的目标快出不少。从码头到长江这四十里运河水道,如能全速前进还是有希望能够追到对手。至于追到之后能不能压制住对手,卢康泰现在确实连半点信心都没有,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京杭运河扬州河段的河道比较狭窄,所以来往此地的船只,特别是船体较大的货船,一般都不会在夜间赶路,以免在河道上与其他船只发生冲撞。这倒是给撤离扬州的龚十七等人提供了不小的便利,他们前两天通过这段运河的时候,经常就得在狭窄河段停下来排队,而现在却是免去了这些麻烦,虽是夜间但行进速度反倒还比来时快了不少。
“以我们当下的航速,天明之前应该能赶到瓜洲。”姬元青通过岸边的文峰塔确定了行进速度,这让他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只要过了瓜洲,就意味着脱身在即,本地盐商即便追来,也很难在宽阔的长江江面上截停这两艘船了。
旁边的龚十七应道“希望他们不要多事,我可不想再停下来打一场了。”
龚十七忌惮的当然不是与盐商武装交手,而是就此被对方拖住无法脱身。如果走不掉,那就算武力强于对方不少,也还是有可能会被活活耗死。
他们对于自己所肩负的任务都很明确,那就是将尽可能多的证据带回舟山,而非在扬州大杀特杀。所以即便龚十七指挥的这支武装具有相当可观的战斗力,对付一般的民间武装绰绰有余,他也还是丝毫不会恋战,而是以带队尽快脱身为首选。
但本地盐商也没有迟钝到等天明之后再采取反制措施,在他们驶过文峰塔之后不久,扬州城方向突然有一颗红色信号弹射入空中炸开,他们在数里之外也是看得一清二楚。这是留守码头附近的暗桩,在确认有对方组织的追击之后所发出的信号。
“还真是敢追啊!”龚十七看着半空中慢慢燃尽的烟火信号,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他们大概也不甘心吧!毕竟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队,就这么被我们一口给吃了!”姬元青的语气里却是透着几分得意。按照他们事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今天对方出动的队规模甚至超过了以往的几次行动,他们有理由相信这基本就是全体出动的状况了。而这一战结束之后即便有少数人侥幸逃生,这支队也很难再在短期内恢复编制和战斗力了。
“传我命令,把两艘船上装的盐都尽量卸到河里,减重加速前进!”龚十七如今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手段,只能尽可能减轻载货量来换取更快的航速。
于是乎在两艘船行进期间,不断有噗通噗通的重物落水声在船两侧响起。大约五十斤一袋的精盐,就这样成为废弃物被船员们推到河里。哪怕这样做耗资巨大且不见得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们还是不停地将盐搬上甲板,从船舷丢进河里。
这种做法自然很不常见,大概也只有财大气粗的海汉才能这么干。不过这在龚十七看来只是小事,安全部做事一向不会太考虑经费问题,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在预算允许的范围内采取任何措施都没问题。至于船上这些盐,在龚十七眼中与其他工具并无什么差别,需要的时候可以用来垒工事,自然也能为了船只减重将其全部抛进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