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心道这哪是打算换,是已经换了好不好?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出口,毕竟海汉人特地交代了要把宁波府这边的官方关系继续维持下去,这何肖暂时还不能随便得罪。
“何先生,你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曲大人问起岛上状况,你还是没法回复啊!以在下之见,不如先去谈谈,若是谈不拢再说。”林行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好相劝。
何肖当然只是摆个姿态而已,他这趟是专门过来打听消息的,要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带回去,他的确没法向曲余同交代。六横岛这事可不仅仅是民间武装势力私斗的性质,说得严重点会牵扯到浙江官场上许多人的利益,若是处理得不好,曲余同就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何肖只是曲余同的幕僚门客,曲余同要是倒了,他自然也会丢了这个饭碗。事的轻重缓急,何肖还是分得清的,不会真的意气用事。
何肖从林行这里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捞到,也没什么心慢慢享用酒菜了,三两下填饱肚子便告辞回房休息了。第二天一早,林行派人去接了何肖,然后从新双屿港一起乘船出南下。
从新双屿港到海汉直接控制的六横岛南部不过三个小时的航程,还没到午饭时间就已经到了地方。驶入港湾之后,何肖的脸色果然立刻就变了只要视力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对岸边停靠的大量海汉战船视而不见,高大的船身和充满威慑力的侧舷炮窗,对初次见到它们的人都会形成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林行看到何肖震惊的表也是暗暗好笑,浑然忘了自己当初去石浦港找海汉人商谈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跟他一样的反应。
何肖并不是只会穷酸的落魄文人,他在知府身边当差,自然也见过不少世面,一见之下便不难看出这支船队的实力远在东海这些民间武装之上,甚至连浙江水师似乎也没有如此齐整的一支作战船队,也难怪三林帮送到曲余同这边的报告中声称海汉船队战力无双。
这里的港口已经被海汉彻底接管,何肖目力所及之处,全是穿着灰色短衫的海汉兵,当下便对林行问道“这原本住在海沙帮地盘上的人呢?全都被海汉人杀了?”
“那倒没有。”林行摇头道“海汉人并不滥杀,他们对人力极其在意,所以把俘虏的人员全都装船运走了,据说是运到南方开矿去了。”
“用俘虏开矿?”何肖皱了皱眉道“果然是锱铢必较的商人!”
林行心道海汉人每月要从北边的胶东半岛成百上千地运回战争难民,花费着实不这六横岛上的俘虏对他们来说都是免费劳动力,当然不会轻易舍弃。海沙帮以前的控制区里可是生活着好几千人,除去那些武装人员也还有至少两三千平民,将这么多人移民去海汉人在南方的地盘,至少可以组建一两个市镇了。
再说这些人大多是海沙帮的家属或是相关人员,如果让他们留下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将其迁离六横岛打散安置,可算是一个极为稳妥的解决办法。不过何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所以在外人看来,海汉人的这种手段仅仅只是商人习性的一直用体现而已。但若仅仅只是把他们当做是商人看待,那可能就要栽跟头了。
何肖曾经也跟随曲余同到地方上的军营去巡视过,他此时就感觉仿佛所处之处不是一处贸易港,而是水师军港。直到这个时候,何肖才想起这海汉人除了擅做生意之外,还有一个著名的特长就是练兵。不但是自己练,甚至还帮助官府练兵,那福建总兵许心素麾下的精兵,据说就是海汉人帮忙训练的。海汉人千里迢迢跑到浙江来,还能有恃无恐地动武,的确是有做这种事的底气在。
在林行的带领下,何肖终于是见到了海汉人的头目。尽管林行很婉转地将此人介绍为钱老板,何肖还是能一眼看出这位钱天敦钱老板并不是什么生意人,那一身慑人的肃杀之气就表明了他是一名如假包换的军人。
双方寒暄入座,何肖还在考虑如何婉转地表明自己的来意,让海汉人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受到宁波府的关注,坐在主座的钱天敦先开口了“我们海汉一向都尊重大明律法,乐于帮助官府平靖地方,让百姓安居乐业。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海汉一直都积极配合,在两广福建也素有好评。这次初到浙江,就有机会协助官府剿匪,实在是本人的荣幸。”
钱天敦跟这个时代的各种官员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控制话语权的重要性。不管宁波府的官员打算如何将六横岛事件定性,海汉这边一定要咬死剿匪这种说法不松口。这一方面是要保证海汉行动的合法性,哪怕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另一方面也是要借此来打消浙江商圈乃至东北亚地区其他国家海商的疑虑,免得他们认为海汉剿杀海沙帮的行为只是单纯的黑吃黑,从而对与海汉合作的前景产生顾忌。
何肖倒是没想到这海汉军官如此油滑,一上来便占据了先机。何肖不想失了主动,当下肯定不能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便摇头道“钱老板的说法还有待查证,在下听说的消息可没这么简单。此地乃是宁波府所辖,剿匪之事当由官方主持,贵方兴兵攻打六横岛,此事可不是钱老板一人说了便算。”
钱天敦道“这个好说,我有人证,石浦卫所的马灵马千户可以证明我刚才所说的句句属实。马千户现在就在岛上,何先生需要请他过来对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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