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晴岚下意识想往里躲,捏着手心忍住后,朝陶汾微笑颔首,随后才不紧不慢放下了帘子。
光线暗下来后,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暗自回忆自己刚才应对是否端庄得体——
……
还挺端庄得体的,陶汾想,至少没有招呼也不打就缩回去。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刚才抬起想打招呼的手,不知怎么,眼睛却跟着那马车收不回。
马车转道进了西市。
陶汾想,这小姑娘多少有点没良心。
自从帮她找回绣囊后,就不理人了。
可他出狱那天,分明又看见她了。
偷偷摸摸,目光一碰就跑了。
他每每想起,都觉得好笑。
现在也是。
“陶兄想到什么美事了,笑那么开心?”同行人问。
陶汾笑着摆了摆手:“你们自去罢,我有伤在身,不宜喝酒!”
于是别了同行友人,脚下一拐,也往西市去了。
西市沿街行铺千家,行人如织,早已不见了那顾五小姐的马车。
陶汾自嘲地笑了笑,悠悠荡荡往常光顾的闻人书肆去,却意外地在书肆门外看到了顾五小姐的马车。
顾五小姐看到他,惊讶了一下,随后又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
陶汾有一丝丝别扭,走近招呼道:“五小姐,长久不见了。”
她回礼道:“听唐表妹说,陶郎近日往邢州救灾,不慎负伤,不及伤愈,又于京郊施粥,侠义之心,令人感佩。”
少女嗓音轻柔,语调徐徐,听在耳中即是一种享受。
陶汾冲她笑:“原来五小姐都知道啊!”
今天要不是自己跟上来,怕连一声“感佩”都得不到。
顾晴岚被他挤兑得小脸一红,却仍是神色端庄道:“陶郎仁善,路人皆知。”
玉容染霞,却偏作正色,看得陶汾忍不住乐:“路人皆知,我还道五小姐不知呢!前番辛辛苦苦帮五小姐找回香囊,连个谢字都没换到不说,还见了我跟见鬼似的,转头就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罪过顾五小姐呢!”
顾晴岚的脸越憋越红,终于忍不住似的脱口而出:“你入狱那次,我也为你奔走数回,难道你谢过我?”
陶汾蓦地愣住。
顾晴岚说完,脸便彻底红了,一双眸子浸满了水,神色既羞恼又懊丧,好似快要哭了。
陶汾怕她又要跑,下意识捉住她手腕,解释道:“我不知道这事!”
顾晴岚这回却没有要跑的意思。
眼中水光犹在,神情已经在转瞬间冷静许多。
她挣了挣手腕。
陶汾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孟浪了,忙松开。
她揉了揉手腕,屈膝一礼:“陶郎多次有恩于我,顾五在此谢过——”
陶汾看着她,有些茫然。
他也不是真的要她谢啊……
“上次鞠场一事,我家长姐说过,顾氏与沈氏都会记这份恩,既然陶郎有难,于情于理,顾五都不会袖手旁观,便当作还陶郎一桩恩情,也会拼尽全力!”
陶汾额角跳了跳,有点焦躁。
谢就谢了,还要还恩呢?
这么认真跟他划清界限?
那小姑娘在刚刚被他撩拨得动了一次情绪后,仿佛瞬间长大了。
即便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也仍显娴雅沉静:“方才失态,还请陶郎见谅。”
陶汾本不是爱欺负逗弄小姑娘的人,可到了这时候,却忍不住顶她一句:“我要是不见谅呢!”
端庄得体的顾五小姐瞬间睁圆了眼。
陶汾笑了起来。
这下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