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白因为震惊,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演。
但这份震惊很快就消散了。
自杀,并不意外。
甄素报仇的决心如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她在为甄素提供这一次刺杀皇帝的机会时,就知道是个难解之局。
倘若甄素还有求生欲
如今,求仁得仁罢了。
“看好荔萝殿,此事我亲自报去太子那儿!”
李穆听到这个消息,比唐小白更淡定,只“嗯”了一声,连一瞬间的震惊都没有。
唐小白不由悄声问:“皇帝这么急着赶回来,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甄素得罪了我的太子妃,必死无疑。”
唐小白“啊”了一声,道:“我还真给甄素赐了白绫、毒酒和匕首!”
大局定后,她也想通了甄素的意图。
确实又想骗她。
倘若她真的将甄素作为人质,少不得要见识一场美人凛然就义、帝王泪洒军前的大戏。
甄素其实和她一样,并不想看江山美人的选择,而是将自己与江山放在天平的同一侧。
她企图呈现给皇帝看的,就像去的那封信一样,没有情意绵绵,只有冒险相护。
如此,赢取信任,然后致命一击。
在不妨碍东宫利益的前提下,唐小白愿意成全她,所以送过去赐死三连。
本来以为要等上一阵,没想到李穆那边给予了默契度满分的配合。
桃子前脚刚走,皇帝后脚就到了,回来得比李穆还快。
说起来,那年盛夏,皇帝对素未谋面的甄素赐下毒酒,就注定了今日的真心错付。
所以说,做人还是要善良一点呐
“想什么?”李穆见她一脸唏嘘,问道。
唐小白瞥他一眼,道:“在想,还好我以前没有欺负过你。”
李穆沉吟道:“你从前总要我帮你写功课。”
唐小白:???
“都要做皇帝的人了,怎么这么记仇?”
即将上任的皇帝陛下正色道:“阿皎对我做过的事,每一件都要牢记。”
唐小白眨了眨眼,有点脸红。
她对李穆做过什么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还是说,只有她一个人不对劲?
“阿皎怎么脸红了?”
“你才脸红!”唐小白立即反驳。
原以为是无效反驳,谁知眼睛一瞥,还真瞥见李穆脸上一抹红。
“这是什么?”唐小白抬指抚过他眼尾淡淡的红,似一抹胭脂绮艳,“你受伤了?”
“不是,是朱墨,”李穆捉住她的手解释了一遍,淡淡道,“他一生卑劣怯懦,见不得别人无所畏惧。”
太兴皇帝为皇子时,嫉妒当时的太子,却不敢在先帝面前表现和争取;
惠昭皇帝之死,是颜氏动的手,太兴皇帝不是不知,却佯作不知,不敢担责;
做了皇帝后,他又因惧怕受人非议,不敢对颜氏灭口,也不敢对李穆斩草除根;
优柔寡断的性格让他格外看重那些孤注一掷的人,譬如柳泰,譬如赵景,譬如起初的“秦宵”。
他喜欢看人起于微末,不顾一切向上爬。
前提是,不能爬出他的手心。
所以当看到李穆自始至终不惧时,他便感受到了莫大的嘲讽,于是暴怒,为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暴怒。
唐小白看着那一抹红痕,几乎能想象出当时太兴皇帝的崩溃。
锐意无畏的少年,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他畏手畏脚的半生。
即便做了皇帝,也压抑着,从不得畅快。
唐小白忍不住“噗嗤”一笑,在他低头凝视时,双眸亮晶晶地悄声说道:“太子殿下雄才伟略,人嫉神妒!”
雄才伟略的太子殿下却微微红了脸,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去处理下太上皇驾崩事宜,你先歇会儿,待行宫那边的人回京,就要劳烦阿皎主持后宫丧仪了。”
唐小白意外:“后宫不是皇后主持?”
他吻了吻她的指尖:“是,唐皇后。”
“唐皇后”这个称呼,也只是李穆私下叫叫而已。
正式册封皇后还要等到过完年改元之后。
当王太后、元皇后回宫,唐小白依旧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城迎接。
如今前朝后宫是谁的天下,已是一目了然。
元皇后见了唐小白,盯着她沉默良久,离去时,才淡淡说了一句:“太子妃辛苦了。”
“太子妃”三字,仿佛被咬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