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重阳节?”
他唱的是一首《秋思》,孟奇上辈子亦听闻过,属于元曲,虽然高览唱得一般,但胜在情真意切,感伤其怀,粗犷之声更显秋风凛冽,秋意悲凉,听的人忍不住喝着拍子,唱着心中悲痛,或思故园,或念旧人。
上辈子的亲朋再也无缘,这辈子的好友亦有生死相隔,孟奇被高览狂歌当哭之意感染,加上酒意上涌,亦打着拍子,举着酒坛,且喝且和。
高览缓缓站起,提着酒坛,踉踉跄跄往外,一边灌酒一边指着上弦月高歌: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又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原本该愁肠百断的曲子被他唱得宛若狼嚎,可更添悲凉。
孟奇酒意深重,又被引发了愁肠,跟着站起,跌跌撞撞相随,放开嗓子唱道: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断肠人忆断肠人!”
两人且喝且歌,且歌且喝,出了院子,又倒在巷子口的墙壁边。
附近是座客栈,二三层都被人包了下来,某个房间内,一个脸庞白净,容貌端庄的少女正看着自家父亲发愁,旁边的丫环战战兢兢,不敢弄出任何动静。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断肠人忆断肠人……”悲凉粗犷的含糊歌声传来,让负手踱步的中年男子微微皱了皱眉。
少女回首示意丫环,让她打开窗户看看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丫环到了窗边,探出脑袋,循声望去:“小姐,是两个醉鬼在干嚎。”
“两个醉鬼?”小姐疑惑过来,凝目看去,只见左边巷子口半躺半坐着两个人,一个满脸胡子,看不出年纪,一个似乎是年轻男子,他们面前摆着几坛酒,不时纵声狂歌。
“小姐,要不要小婢下去提醒他们两句,夜深人静,扰人清梦?”丫环小心翼翼道。
“不用了。”说话的是那名中年男子,“人之将死,还管这些事情做什么?”
“爹……”少女满怀哭腔。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是为父招惹了厉害仇家,这便将命给他们,免得连累你和你娘,今晚之后,你就与你娘去神都投靠你姑姑,她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他们多厉害?能和六扇门比吗?”少女的双手搅成一团。
中年男子苦笑道:“是为父行差踏错,此事捅到六扇门,也难逃一个死字,而且还让你们面临报复,后患无穷,不如舍去这条命,换你们安宁。”
少女正待说话,就听丫环战战兢兢道:“来,来了。”
她回头望去,发现另一条街道过来一队人,皆是身着黑袍,凶神恶煞,为首者气势可怕,显得实力极强。
“呵呵,他们之中至少有三人能轻松杀掉为父……”中年男子似乎失去了力气,全靠意志才能支撑。
少女珠泪滑落,不知如何是好。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断肠人忆断肠人……”这队黑衣人经过巷子口,忽然听到了狂歌之声。
为首者皱了皱眉:“两个酒鬼,真是晦气,将他们揍一顿,丢得远远的,免得看见咱们行事,若是反抗……”
他比了比手势,示意格杀勿论。
当即有几名手下奔了过去,抽出刀剑就要教训孟奇和高览一顿。
孟奇醉醺醺看着他们:“你们,来,来做什么?”
“做什么?嘿,让你们这辈子都不用再醉酒了。”一名手下阴笑道。
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两个醉鬼真是自找的……”
少女泪眼朦胧,望了过去,忽然看见一道刀光亮起,银白闪耀,如龙蔓延。
等到光散,包括几丈外的为首者在内,倒了一地尸体,只有那提刀醉鬼跌跌撞撞往后。
“高,高大哥,他们,他们怎么忽地没了真气?”这是孟奇一刀杀人最酣畅淋漓的一次,仅仅一招,便让对方全军覆没。
高览哈哈大笑:“代,代天神拳……俺若让他们无,他们绝不敢有!”
“好,好拳法……”孟奇豪情涌起,又灌了一口酒,“换歌,换歌,老,老是悲凉有什么意思,江,江湖中人,自有豪情!”
他击节而歌:“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高览听了一下,虽然觉得曲子古怪,但更感有趣,跟着和道:“……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歌声传入中年男子和少女耳中,惊醒了呆滞的他们。
“爹爹,要不要去谢,谢过他们?”少女呆呆道。
中年男子吐了口气:“不用了,这等世外高人,游戏红尘,最讨厌被叨扰。”
“苍生笑……”孟奇与高览齐声唱完,顿感畅快,相视一笑。
高览拍着大腿道:“小兄弟,俺,俺好久没遇到如此投契的朋友了,结拜!来,咱们结拜!”
“好,好啊。”孟奇艰难睁着眼睛,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