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母宫。

嘭——

巨响震彻天荡山。

正在和王简探讨医术的萧暮妘豁然起身：“颛阳闭关的方向？”

她立刻运转破空之术。

“等等，带上老夫。”

王简抓住她，两人一起瞬移到颛阳所在。

闭关的宫殿已化为尘埃，颛阳站在废墟中，默默看着手中的猫眼石。

“颛阳，你没事吧？”

和李璟风一般，萧暮妘喊了好几声，颛阳才回过神。

少年双目通红，声音沙哑：“我没事，只是……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和小白点重新见面的梦。

黑暗中，小白点来到自己身边。一边冲自己叫，一边拉扯自己，来到另一片时空，看到打坐修炼的彭禹。

把自己带到彭禹跟前，小白点依依不舍冲自己二人叫了几声，便如泡沫般消失。

等颛阳回神梦醒，手中只有这一枚猫眼石。

“梦？”

王简看向他手中的猫眼石。

“这——似乎是灵猫死后凝聚的瞳石？此乃灵性之物，能避鬼邪。”

“灵猫瞳石？”

萧暮妘脸色一变，想到了什么。

“妘姐，能不能帮我请一个巧工，我想制作一枚戒指——还是腰饰吧。”

“不用找外人，我帮你做。”

萧暮妘隐隐明白几分，言语间也带着伤感。

“那……那孩子没有来到这里吗？”

她当然清楚，颛阳这些年时不时要往灵皇宫跑一趟，甚至还去天荡山禁区转悠，就是想把小白点再度找回来。

虽然那只是一只猫，但到底陪伴颛阳良久。

比起彭禹，颛阳和小白点感情更深。

但可惜，已经在旧世界魂飞魄散的存在，无法在新世界重生。

说到底，这个世界终究只是荀易仓促搭建的草台。一场只有百年的幻梦。

从颛阳手中接过猫眼石，萧暮妘拉着王简离开。

“第二个了。”

颛阳望向东南方向，良久无语。

虽然不能将人与猫同等，但上一次让颛阳有这种感受的，还是得知大哥无法在新世界重生时。

“这个新世界只是一场维系百年的幻梦。旧世界中永久死亡的人，无法在这里重现。这是常识……我早就知道了。”

可再怎么视作尝试，真正轮到自己，这份离别的切肤之痛，心依旧如乱麻一般。

“小白点与我二人道别，想必他也感知到了？刚才所见，就是他在青莲墓下潜修吗？”

……

圣宫，荀易提着两个水桶，一只脚独立，另一只脚挂着一个水桶，而脑袋上还有一个水桶。

四个水桶装得满满的，他小心翼翼不让水溢出。

“喵——”

黑猫悄然无息出现于此。

对他点头三下道谢后，彻底魂飞魄散。

只有一撮尾巴上的纯白猫毛留下。

“这笔交易，我可真亏死了。”

荀易垂下水桶，满脸的无奈。

但到底是这小猫儿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所以，他予这只猫一个和彭禹、颛阳道别的机会。

到了小白点本应降生的这一刻，支离破碎的残魂入梦相见，然后彻底消失。

其代价，仅仅是一撮毫无用处的猫毛。

“说来，‘入梦’这个能力，我有许多年未曾用过了。”

荀易幽幽长叹。

看着这只猫，他不觉想到了许多。

生与死，终究是神明也无法完全掌控的领域。

类比自己，有朝一日，自己或者东皇，会不会要面临这样的处境？

很快，荀易又想起一事：“倒是忘了提醒彭禹，少在新世界造下杀孽。死者无法复活，这要是杀了某些重要人物。日后可就——”

“你在偷懒吗？”

人身蛇尾的女神游走过来。

“大神罚你在门口提水桶，赶紧举起来。”

看来玉妃，荀易冷笑一声：“说我？你不是也要在门口扫地，赶紧干活去。”

玉妃虽死，可她终究是第一批生灵。死后神魂归回圣宫，来到大罗圣尊座前。

荀易来此朝见，被圣尊罚了拎水桶，她也被罚打扫劫灰。

“哼！”

女神甩了脸色，拿起扫帚离开。

没一会儿，后面的宫门开启，创世神漫步走出。

看着空寂冷清的宫殿，再遥望圣宫之外的熊熊劫火，创世神忽然道：“你是否觉得，吾这经历有些熟悉？”

荀易老老实实道：“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这一幕和大昆神朝历史中的灵皇被囚天宫，却是一模一样。”

创世神被囚禁了。

他的本体被归墟之主软禁在圣宫，无力干涉十二寰宇的运行。只能依靠那些司掌权能的化身，勉力维系十二宇宙的稳定。

但荀易清楚，不久之后圣尊便会收回所有化身，与归墟之主一同离开这片混沌。

创世神望着圣宫墙外，那熊熊无尽的寂灭神火，轻叹道：“此刻，吾已经打不过他了。”

“大神是归墟之主。随着十二寰宇进入毁灭阶段，他的神能自然会高于您这位创世之神。而且——”

荀易小心翼翼看着创世神：“您二人的交情可比昆瑄、高璇深厚多了。”

创世神没有回应，静静注视着圣宫之外的红甲神人。

过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自未来逆行，十二寰宇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荀易想了想，讲述自己所在的那个时代。

那是一个个宇宙坠入归墟，仅存最后一个宇宙的毁灭倒计时。

“我在的那个时间点，处于新旧交替之时。大道天命运行，要彻底推倒十二寰宇，重新建立新的大道宇宙。而我们的宇宙在新旧夹缝苟延残喘，仅是一个残骸。因此，引起十重大道劫数，意图毁灭这最后的一道生机。”

“生机？希望吧？”

创世神抬起手，一缕金光落在前庭，长成青光灿灿的古树。

“十二寰宇最后存留的希望。如果能度过十重道劫，就能取代命定的新世界，成为下一个大道纪元的主角。”

古树伸展枝桠，缔结十二朵道花，演绎十二座新世界。

“祖神认为，我们能成功吗？”

创世神斜眼看着他，忽然拿出玉尺在他脑门一敲：“站正了，将水桶提好！”

祂没好气道：“不论你们的宇宙能否存活，都跟你没关系了。

“你小子是真敢啊！

“发下拯救十个鸿蒙宇宙的宏愿，斩掉自身证道混元的希望，将自己的时间线彻底冻结。奋毕生之力，跳跃至此。”

在创世神惊觉荀易的状态后，也不得不叹服这家伙的胆大。

“吾曾见过，发下四十八宏愿普度世人的佛祖。也见过以一己之力救世的命定之子。但——

“支付自己的未来道途。又发下拯救十座同等规格宇宙的宏愿，只有救下自己那片即将毁灭的废墟世界。”

“如此痴愚之人，罚你在此拎水桶，可心服？”

荀易笑了笑，没有说话。

创世神叹息道：“以你未来成就，便是谋求太易道果，与吾同尊也未尝不可。甚至，你可以身合道，效法那位圣仙一般，成就鸿蒙天道。”

“但我不是仙，只是一个小小的福神。我的神职，我的愿望，就是为我的众生谋取福祉。”

什么混元，什么鸿蒙。

那所谓的混元道果、无上大道，或许对彭禹乃至那群仙人有着无穷诱惑。但对荀易，那有什么用？

他所要的，仅仅是自己所在的家乡能恢复如初，能如另一个自己所期望的那样，顺利延续下去。

“纵然是吾见过的那些神灵，也没哪个如你这般——”

创世神顿了一下，神情多出一份郑重。

“倒是有一位……”

创世神摇摇头，看到荀易好奇的目光，不欲多言。

那是牺牲自己，开辟新宇宙，连他都要尊称一声“母神”的存在。

作为宇宙奠基的牺牲品，在新世界中却没有了她的存在。甚至自己的身份、神名都被人取代。

“总之，你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纵然是开辟之神，创世之主，吾亦无法为你支付。”

荀易点点头。

他明白，自他逆行至此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第三宇宙本应顺归墟洪流而毁灭。你与昆瑄巧计谋划，让其暂时脱离劫数。勉强，可算救赎一界。倘若地球来的这个小子能真正救赎此界，算上地球，以及地球上的那个异界麻烦。勉强算你救了三个宇宙。”

创世神也愁啊。

发下整个十个大宇宙的宏愿。

创世神一时间都没辙给荀易弥补。

完不成这个宏愿，纵然隔着混沌域，荀易也会被宏愿的反噬撕碎。

“总之，你老实呆着。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创世神望向宫外，和归墟之主交流。

红甲神人无语道：“这小子自己作死，你我有什么办法？还是那句话，莫要多事，赶紧随我离开。再拖下去，这十二宇宙不断吸收你的神力，怕不是真把你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