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阁敞开的楼门内,被喜红色包围的大厅内冷寂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浓郁的血气,本就大红一片的一楼大堂内,因为这抹浓郁的血腥味,新婚的喜庆被厚厚盖住。
大堂敞开门扉外,鼻头顶着一粒硕大黑痣的尖嘴小二死死抵住背后的墙壁,这才不至于导致自己因为颤抖发软的双腿一屁股坐在地上,鼻尖传来从未闻过的浓郁血腥味,弥漫在大厅内如择人而噬的毒蛇四处游走,要不是身旁的美妇人神态自若的靠在墙上,一手端着不知何时摸出来的一杆金头烟枪,给他一种局势依然在掌控之内的镇定感,这位忠心耿耿的临江阁老板娘座下一把手,早就呼天抢地的出门夺路而逃了。
“还算有点出息。”吞云吐雾的美妇人不去看身后一墙之隔大堂内的血腥画面,这时候依然有闲心对着店内的下人品头论足,可见这位临江阁的老板娘,镇定不是装出来的。
可惜美妇人有些缓解气氛的话语非但没有让店小二感到一丝轻松,反而再也支撑不住墙壁,一头滑倒在红毯铺就的地板上。
很多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什么,越是忍不住会去打量一眼。哪怕明知身后大堂内的大红喜色早已染上一层血色,店小二依靠在门槛旁,心跳如惊雷不断,依然还是鬼使神差的歪头朝着背后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便将大堂内的残忍画面给看尽了大半。原本精心打扫干净的大堂地板上斑驳的点缀着一泊泊猩红,丰盛菜肴摆放的桌面大部分被打翻在地,一具具或完整或零碎的尸体四处横陈,就连古木雕琢的木雕花上,都溅满了大片大片泼墨般的红。
那群不知何处蹦出来的刺客,现在真成了这场婚宴的参与者,安安份份的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看见其中一张瞪大了眼珠子的面孔朝向大门这边,仿佛是在怒怨的瞪视自己,店小二怪叫一声,莫名的力气突然传达在双腿上,这使得他终于挤出了一点力气,支撑他跑向门外,逃离这场鬼宴。
老板娘的话冷不丁响起,将拔腿就要逃向门外的小二给钉在原地:“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咱们金府的新娘还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要不怎么说能嫁到金大人府上呢?现在的整座临江阁内不知名的蛊毒遍布上下,也算是那位新娘子开恩,给咱们二位留了一席生地,贸然走出这一圈地,我看是你的那双竹竿细腿跑的快,还是那蛊虫把你的五脏六腑吃的快。”
店小二闻言,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被吓破,一屁股重重跌坐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突然双腿一颤,很快空气中的血腥味里就夹杂着一股尿骚味。
“不经夸的东西!”美妇人冰冷的眼眸子厌恶的瞥了一眼那瘫在地上的奴才,嘴上说着奉劝小二不要乱动弹,自己却吐出一口浓郁烟气,不愿再多忍受空气里难闻的气味一刻,一甩巨大的烟杆子,转过身一步跨过大门,朝着大堂内那位端坐在正中央的新娘子款步走去。
一边走着,身材丰腴步履婀娜的美妇人便接二连三的吐出一道道白色烟气,大堂内的浓郁血气和空气中飘荡着的不知名黑祟,都被那一圈圈烟雾给冲荡开。
美妇人信步走在空气中密布蛊毒的大堂内,左右打量着那一具具无名尸体,娓娓动听的嗓音响起:“大小姐,能否把这一大片的蛊毒给收了,这批吕府的刺客入不了眼,你给他们杀的一干二净,那边想必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临江阁做的都是小买卖,可不敢被您这么折腾啊。”
端坐着的新娘一声不吭,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减淡了许多。美妇人如释重负般送了口气,这才收起那杆子保护她走到新娘面前的烟枪。
“我可以坐吗?”美妇人笑意盈盈,看着面前那位出手狠辣的女子。
“自便。”看不清蒲毓盖头下的表情,清冷的嗓音或许是因为许久未开口,有些沙哑。
美妇人坐下后,便翘起二郎腿,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开始玩弄起自己修长的指甲,过了好半天才有意无意道:“隆盛街那边的局势,可不太妙啊,虽然大队人马已经朝着这边走来了,但那位留下来坐镇的小姑娘,好像已经出事了。”
一身红衣的女子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不再惜字如金,开口问道:“你不是朝廷的人。”
“当然不是,小女只是个商人。”
“一个商人,手底下的眼线是不是有些过多了?”
美妇人闻言娇笑两声,丰腴的身躯笑的一颤一颤,捂嘴道:“大小姐您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可不敢做越界的勾当,那是要杀头的,就算是富甲一方的巨商,也不敢碰瓷雪走营的谍子啊,行商的人都知道天底下的情报,都是流通的,无非是代价付出多少的问题,小女我也只是花了点小钱,买到了这个消息。”
蒲毓不为所动,直言道:“老板娘的小钱,放在寻常人家甚至是金府,想必数目也不少了,如此大费周折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美妇人咳嗽一声,也不再摆着一幅玩笑架子,稍微严肃了些许道:“当然不是,不论钱花了多少,只是为了表个诚意。小女听闻南淮城中前些日可是闹了件大事,又花费了好大的力气,知道了其中的些许内幕,今日好不容易能够安排见到蒲毓小姐,是想和您......和你做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