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洞天内刮起了湿冷的江风,彻底吹凉了持剑男子的心,李时淼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如何迈腿,身后不远处传来那位鸿鹄山观观主落地的水花声,他却只能僵立在原地,任由对方一步步逼近。
袁山道人阴冷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憎恶道:“你们以为小小年纪就能算尽天下事?真当我们这群老家伙是群饭桶吗?一个结丹期修士,一个不足九楼修为自诩天才的白眼狼,就胆敢妄图谋反?我鸿鹄山观就算没有朝廷撑腰,也不至于被你们两个小废物这般羞辱才对!”
山观观主突然呵呵笑道:“是不是以为你们布局十分合理?把朝廷的各支势力看得清清楚楚?我告诉你小子,今日朝廷那位千里赶赴此地老雪枭要入那座临江阁,没人拦得住。”
那具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突然一个打挺,从水中跳了起来,面上血肉模糊还在殷殷渗血的年轻道人微微喘气,朝着李时淼大喊道:“跑啊!愣着干嘛!”
听见道人的呼喊,李时淼开始迈开腿跑了起来,连成一线的三人中央他像是一颗移动的棋子,脑海中被袁山道人话语给震慑住早已无法思考的男子一片乱麻缠在心头,甚至来不及理清那位袁山道人的话里头含义,当下只顾着跑,拼命往前跑。
陆谨安看见李时淼竟然笔直朝着这边奔来,甚至眼中都没有那挡在路中央的年轻道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便知道这局棋已经走到了真正的死局,除非有一记出乎意料的神仙手,不然这片崖底洞天内,到底还是要留下两具尸体。
原本在年轻道人的盘算中,他进入那扇石门后,会畅通无阻一路下到低端洞天最深处,在那片洞底深潭边,会看见那位接触了惊鸿石献过后进入深度顿悟状态的袁山道人。在修士最为薄弱顿悟时期,凭借一身第八楼修为的实力,陆谨安有十足的把握将实力远高于自己的袁山道人那颗头颅给拧下来。
真正的意外发生在下到洞底后,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道人潭边打坐的画面,还是一位眉目狰狞歇斯底里的老道人,双手死死挖在那座石刻文献上,目眦欲裂中扭头正好看见陆谨安的身影。
年轻道人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听见处于极度愤怒状态下的老道人口中唠叨着种种“我看不见”“一个字也没有”之类的词句,随后便被闪身至眼前的老道人一手擒拿在脸上,一路拖拽着撞出门外。
有什么既定之内的事物出现了意外,或者说他漏了某样关键因素,陆谨安双目微微闪烁,疯狂思索着自己遗漏的那个关键条件。
远处的老道人似乎看出了年轻道人的心思,老道人昏黄的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也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阴森森笑道:“好徒儿,别再费神了,让为师来告诉你答案吧。”
李时淼拖着剑在水中狂奔,和年轻道姑擦肩而过的瞬间,后者最终还是没有出手阻拦,任凭已经慌神的持剑男子错身离去,事已至此,王灵嬛就算在想阻拦挽回什么,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在少女心里,和陆谨安所设想的不同,一直身为师长的袁山道人是不会败的,按照常理来说,一位登楼境十楼的老道人,实力不明,如何能够被陆谨安取下项上人头?一方面是有违道义,欺师灭祖,一方面又是蜉蝣撼大树。从各方面来讲,陆谨安都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所以她从一开始做的事情,与其说是保护师父,倒不如说是在阻止二人犯傻。
此刻看着远处袁山道人恍然的神情,王灵嬛便知道再也于事无补了。
“让我猜猜,你小子是不是那一次接老祖出关,偶然间私心作祟,看了一眼那块惊鸿石献?发觉只是匆匆一瞥便大受裨益?所以想到了今日这一看似万无一失的上上策?”
被看破的年轻道人眨了眨眼,也不遮掩道:“是。”
袁山道人寻味的看了一眼这从小到大一向省心的爱徒,四个徒弟里就要数他陆谨安最深得老道人青睐,倒不是说如何喜欢,只不过是陆谨安从小便早慧懂事。要说偏爱,当然还是师兄之子侯行远更深得老道人喜爱一些,除此之外,还有天生琉璃心的王灵嬛,最让人疼惜。但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位,都不如陆谨安来的让人安心。
身为外姓弟子的陆谨安,完全是凭借吃苦耐劳,才一步步博得老道人的信任。按理来说,这样的弟子,应该是最为成熟稳重的那一位,哪怕其他几位弟子在外闯下功绩高低与否,鸿鹄山观都会在陆谨安的打理下成为侯行远等人最安心的归处。
袁山道人原本也正是如此打算,却未曾想到从小到大,他貌似一直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这位靠谱的三师兄——野心并不小。
今日变局,初看之下有违常理,令人错愕,但回过头来细细思索,却是情理之中。
老道人语气中怒意稍微褪去一层,惋惜道:“那你是不是没注意到,那块足以称之为我们鸿鹄山观根基的惊鸿石献,并不是如你想象中的那般,旁人只要有幸瞥上一眼,并起码会领略一道秘法,受益无穷?那可是老祖宗的心血,其上功法,放在百年前,便是我观开宗立派的底气。哪是什么庸庸碌碌之人可以贪图的。”
陆谨安被点拨道,突然明白了一些,猛得抬头看向老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