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色身影在山腰间的建筑顶上飞掠而过,身在半空中的黑裘老者,依旧能够分出心思去牵引出扛着的那位白衣少年所中的暗器之毒。老人本就是雪走营资历高深的老前辈,年轻时也是从底部的哨鸽一路爬上上来,对于暗器下毒这类手法,也算是略知一二。
检查了一遍发觉白晔华所中之毒并非极为难缠的种类,这倒让老人送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禁再把那伙西南的玉钗刺客给看低了一头。这种类型的剧毒,放在雪走营,比白晔华此时所中的烈上数十倍的双手都数不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到那位号称是玉钗头领的少女,行为处事分明就是一位直率坦荡的武夫,这也让老人心理明白了一些。关山月行事如此直率,也就注定这一代的玉钗在她手下会潜移默化受其影响,成为一个更像是军队而非刺客的组织。
就拿现在雪走营上头的那一位来说,不也是如此吗?雪走营能像今日一般化作整座中州江湖上的一块阴影,让山上人心生憎恶,让山下人胆寒,很大一部分功劳归功于那位仅此一位的“大王雕”所赐。
思绪间,老人就成功凭借双指驭气的功夫将少年体内发散开的毒素牵引逼出,随着白晔华颈部伤口处的大片黑气冒出,原本笼罩在少年惨白色面庞上的黑气荡然无存。黑气离体接触空气,还发出咝咝的腐蚀声,老人一挥手将那吞黑气彻底打散,心想还是小瞧了西南蛮夷制毒的功夫,要是再给毒气多一炷香的时间,这种黑气毒还真有可能把白晔华全身经脉给彻底腐蚀殆尽,狠毒至极。
尽管毒气已经排空,可白晔华左肩遭受蟒骨刀嗜主过后留下的皱缩伤口还是未能恢复。颠簸中白晔华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被老人抗在背上,开口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她死了吗!?”
强忍住浑身不适,尽管痛得少年浑身麻木,但白晔华还是想知道关山月死了没有。他必须确认这个屡次实力碾吖自己的同龄人还有没有活下来,这关乎到他最后能不能亲手一报今日之仇。
老人一眼看穿少年的心思,不屑道:“就这么自信将来能打赢她?”
白晔华眼神发狠,看着越来越远的那座山顶金殿,咬牙道:“她只是一介武夫......只要再给我一甲子......不!五十年!等她走到武道尽头,登天无望了,我会让她看见纯粹武夫和气武双修合道的差距!”
关山月那满脸不屑评价他为“邪魔外道”是的嘴脸,白晔华至今历历在目,当世武道第一的菩提山高僧赵开明也只是止步于六境,再往上登天无望。白晔华相信哪怕少女天资再卓绝,也不可能高过那位出言成法的明王大师。
白晔华依旧思绪发散间,丝毫没有注意到黑裘老者离山上紫漆门无名府的位置背道而驰,直到年老雪枭一个翻身,毫无征兆的越过白帝城山脚灰白色的城墙时,视线被高大城墙遮挡,白晔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带着朝城外远去。
“老前辈,我们是去往何处?”
黑裘老人速度极快,转瞬间身形便落在了城外荒原的一处高坡上,白晔华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刻自己便被丢在了连草都是灰绿色的原野上。从这里远眺那座孤山白帝城,在一望无际的灰原上像是参天的灯塔,荒芜的天地间只有那座孤山之城矗立在视线中心,让人不禁联想当初迁都的建城者为何会选择此处落脚,又为何要将繁华的帝都搬迁到这片毫无生机的灰原之上。
老人背对着白晔华,挺拔的身姿站在坡顶远远眺望那座皇城帝都,身形萧索,道出的言语化在原野的风中,白晔华清晰可闻:“白晔华,你办事不利,屡次意气用事,耽误我主上大计,劣卒不可为将,乱棋还需早早弃退,我奉家主之命,先将你逐出白帝城,紫漆门无名府现如今再无你白晔华容身之地,你对于白家而言,已经没用了。”
灰原上呼啸的北风呜呜吹着,白晔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错愕的盯着老人的背影不解道:“老前辈,家主是不是说错了?我是奉祖宅的命令才来的此处,现在又要我走?”
老人不客气的点醒他:“你是认为家主在开玩笑?还是说我这只老雪枭听错了?家主如何安排自有他的用意,他还让我在告知你一句,祖宅把你送到白帝城,从一开始就不是让你来当白家少爷的,要是不服管教,如何处置和调教雪走营的信鸽同等处理。这也是老人们的意思。”
白晔华低着头,嘴唇嗡动不知却听不清口中话语,突如其来的被逐出白帝城,对他的打击不亚于被关山月屡次羞辱,这趟远游开始之前,祖宅中的老祖宗就给他定下规矩,不入地仙不可返乡,原本以为在那座闻名天下的帝都内少年可以大展拳脚,可没想到连一展拳脚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迫退出这片舞台了。
老人随手将那柄鳞纹白荚刀鞘的诡刃丢在少年面前,离开山城窄巷时老人不忘捞走这柄蟒骨刀,老人想了想,将白家家主最后一句交代说了出来:“家主说了,你这柄刀太直太锐,他不需要这样的快刀,但放在江湖里,说不准会别有一番风景,若是真不知道往哪边走,不妨南下试试看。”
白晔华下意识问道:“南边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