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萦绕的大厅里,堂前两列坐着六位老人,或高或矮,每一位都是一身黑色棉衣。此时的众人,面色都极为难看,齐齐盯着坐在首位的那位身材魁梧的老者。
那魁梧老人也是性格难得一见的厚脸皮,明知众人都在等他发话,偏偏闷声不响,只顾着低头喝茶,好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屁来。
座下老人里有个瘦脸老人忍不住骂道:“白衍生!你这不敲棍子不放屁的老东西,再摆架子哥几个给你丢外头去。”
真名白衍生的老人,也就是现任的白家家主,息焕和白玥魁的爷爷。闻言挑了挑花白的剑眉,不服气道:“你打得过我你就来,怕你不成?”
两个年纪加起来得有两百岁的老人,出言却是如同孩童犟嘴一般不找调。
座席间一位面貌斯文的老者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孩子们大概都收到信了,衍生,你真放心自家两个宝贝孩子孤身在外,山下的这场乱世局,掺和进来的手,有不少都是山上的。”
另一位福星相的矮胖老头缩成一团,连声道:“对对对,有白毅他们几人在,多少有个照应,虽比不上你那宝贝孙女,可放在山下,我们那几个孙子在同龄人里也是天才级别的剑修。二十岁之前的十一楼女剑修世俗罕见,可不代表天下修行者都是登楼境啊。”
白衍生依旧坐那慢饮手中茶茗,事不关己道:“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什么时候做事情这般畏畏缩缩了,当年山下闯荡的时候,可没得现在这些小家伙这般好的待遇。又是给钱又是塞法宝的,不一样闯荡出来了?说你呢儒唐老头,你家月开丫头,身上法器可没少给吧?”
被点到名的那位瘦脸老头,有些害臊道:“没呢,我倒是想都给啊,小丫头从小她爹娘惯的......最后就带了百余件下山吧。这次传信,八成她是不会回来的,这小祖宗哟。”
谈及那个可爱孙女,瘦脸老头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没办法,小祖宗胡闹归胡闹,可每次一口一个爷爷叫的,都甜到老人心头上。
在众多爷们里面唯一的一位老妪,身穿华贵黑色貂裘,实在看不下这群老头不着边际的插科打诨,向座首的老人问道:“衍生,让我们这样传信给孩子们,到底是做给谁看?山下白家长脸了?还得老祖宗给他们赔不是?”
众人一听那个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的山下家族,不禁神色严肃起来。一时间各位眉宇之间杀气外溢。
白衍生赶忙解释道:“他们也配?真敢太岁头上动土,老头我第一个下山掀翻他们白家!”
话说得很霸气,就是听起来怪怪的。
老家主想了想,有些忧心道:“山下山上,恍若两界人,但其中关联,又如树根般盘虬交杂,那些大家族,背后少不了某个大门派的支撑维系,这一番和百里文山撇清关系似得飞剑传书,其实是在告诫某盛名在外的大剑宗,年轻人的事情老家伙少插手,不然的话......”
白衍生想起前几日南淮传讯而来惨死在那万剑阁楼顶的男剑修,听闻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家那个出手利落的丫头,老人是既欣慰又紧张啊,这样子霸道行事,那不得六十岁前就砍翻东陆了?
一想到白玥魁那张瓷娃娃一般很少笑的俏脸,老人就不禁乐呵呵的。座下众人看见家主莫名其妙的笑出声,一半知道是在想孙女了,一半相信是老年病犯了。
座在家主右手边挨着的一位白发老人,魁梧健壮程度不输座首的白衍生,一生杀伐气息,即使在山上百年也未曾消磨,此刻望向家主左手边的那位老妪,询问道:“碧尘,你家大外孙,会不会留在队伍里?”
老妪一想到那个从小听话老实的大外孙,狐疑的摇了摇头:“大抵是不会了,白毅的性子,说好听点是乖巧,其实太软,是能当柱石的材料,却不是能成大器的人,不像你家画生,从小就有股死劲在骨子里,虽然太过锐利了些,但作为剑修来说总归是好的。他这次若是执意留在队伍里,我才真开心啊。”
白发老者也不介意老妪这样评价自己的外孙,哈哈笑了两声,他相信那小子是不会回来的,不说别的,但是和姓息的那层关系在,白画生也不会丢下白衍生的孙子孙女不管。
有人突然想起白衍生的那个外姓孙子道:“息焕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样了,三年了迈进筑胚期没。”
瘦脸老头打马虎眼道:“筑不筑胚的无所谓,别被他那个半吊子师傅带坏了就好,衍生也真是,就这么放心把宝贝孙子给那流里流气的老头?也不怕沾上他师傅半点坏习惯?”
老妪突然感慨道:“这群孩子里,就小息焕压力最大了吧,同龄人都在剑道上高歌猛进,只有他一人依旧原地踏步......”
座首的魁梧老人不说话,一挥手打开屋门,堂外雪景映入眼帘,东岭的雪,百年来都不曾看腻过。屋内地龙走势讲究,屋外寒气分毫不入。
众人纷纷看向屋外雪天,这一刻,都想起自家孩子了。
是啊,压力最大的莫过于他了。老人心中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