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罗刹这灌注全身力气的一拳挥出,息焕只觉得胸中酣畅淋漓,一股无坚不摧的拳意在心中油然而生,那几乎把他压垮的磅礴气息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般,随着这一拳尽数涌出。若是有菩提寺的金刚武僧在场,一定会惊讶这一拳不论是拳势还是拳意,都隐隐摸到了上三境武者的门槛。
风雨飘摇的南淮城居民区内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一道赤红色的身影撞飞至窄巷外的长街上,落地滑出数十丈,又再次撞入对街的深巷中才堪堪停下。
息焕抬起那只承受不住力量过载的右手,骨骼尽数碎裂,此刻连握拳都做不到。那名叫巫季的昆仑氏生死不知,但摆在面前的还有另外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对手,少年喘着粗气倚靠在身旁的墙壁上,小心打量着巷口那个撑着一把油纸绿伞的女人。
女人刚才为了躲开昆仑赤鬼的身体不得不侧身,此时缓缓转正露出一张精致冷艳的桥俏脸,青色长裙勾勒出一具绿竹般纤细坚韧的身体。雨夜中一团团绿色的荧光环绕下让人联想到深山野林中的精怪。
息焕看到对方微微抬起伞沿,那双墨绿色的好看眸子冰冷毫无波动,翻掌在身前,很快那些闪着荧光的月神夜蝶便翩翩落在她的手中,汇聚成一团耀眼的光球,随着手心一翻,所有的荧光顺势收入了女人的袖口。
对方摆出了一副不太想打架的样子,息焕依旧不好确定有没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后手。片刻思索下他弯腰捞起地上昏死过去的李时淼,默默后退向窄巷中,打算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女人见状眉头露出一番鄙夷的神色,还是向前一步,开口道:“白家姑爷,请留步,小女是南淮城淮安国府的暗卫,国公已经派人迎接太平街上的众位仙家去往国公府赴宴,此番前来也是接应姑爷,还请姑爷留步。”
息焕闻言脚步一顿,身上的搬山罗刹法身再也无法维系,白气蒸腾中青鬼消逝,少年再度恢复成了一身精壮躯体的模样,破除法身后浑身上下皆是淤青伤痕,整条右臂已经呈现坏死般的青紫色。
青衣女子循循善诱道:“白家姑爷,马车已经备好,伤势要紧,若是不加以救治,你和你的那位同伴都会有危险,白姑娘此刻也在赶去国府的路上,还请姑爷能够相信小女子。”
息焕听到白姑娘三字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搬山罗刹卸去后那股吊住一口气的丰盈气息也随之消散,少年感觉体内现在一片空荡荡,一股沉重的脱力感涌上心头,伴随着那几处被猛烈冲击过的窍穴传来的阵痛,搬山罗刹的后遗症开始发作。
如果说之前那股火龙般的气息是可以促使少年破镜冲开关键窍穴的裨益良药,那么此刻这具失去底气的身躯内没有丝毫内力流淌,干枯的脉络内没有真气流转哺育涵养,宛若大旱过后干枯的河床死气一片,这对于一名尚未踏入登仙长梯的外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损耗。更别提那几处窍穴有一片联动的禁锢存在,息焕已经逐渐明白这种请神上身般的能力不能多用,起码在成为一名剑修前,每用一次都是对自己这具躯体的损耗。
青衣女子身后缓缓停下来一辆马车,息焕试着迈开腿,视线不由自主的开始模糊起来,迷迷糊糊中他重重摔倒在李时淼身旁,最后耳边响起的是青衣女子的自介:
“小女子名叫蒲毓,见过姑爷。”
淮安国府,这片旧皇宫建筑朱墙金瓦,并没有因为一国之君的迁居而失去它原本的恢宏大气。在其中一片小小的山水院落内,一位两鬓斑白身着靓蓝四爪团龙袍的老人站在临水的窗榭前。身后一位身着紫袍的男人跪坐在屋内,大气不敢出。
老人轻微捻动手中的饵料,引得池内的金色锦鲤一阵翻涌:“都安排好了?”
男子俯首正声道:“都安排好了父亲,此刻那群剑修正在赶来的路上,府内上下都做足了准备,一定确保众仙家满意。”
老人微微点点头,还是觉得有点不满意:“什么时候这座王宫还需要这般大动干戈去请人了,放在以前,这淮安国府还没有降为这个府字时,有多少修行者都慕名前往,为的就是得到那位皇帝陛下的赏识。我淮安国公也不是要面子的人,只是时过境迁,难免有种虎落平阳的萧索感。”
紫袍男子诚惶诚恐道:“父亲请恕孩儿直言,自打入主南淮以来,父亲便励精图治,百姓无不拥护爱戴,父亲的明治有目共睹。山上仙人未曾切身体会,但民间口碑早已建起,相信有朝一日,淮安国公的威名一定能吸引那些真正有侠胆心肠的修行者前来投靠!”
老人闻言并没有表露出任何高兴的情绪,眼底的落寞不经意间划过水中的锦鲤。岁月不待人,年纪增长他越发体会到这句话中蕴含的法则。
“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呢?”老人突然想起一事。
紫袍男子面色犹豫,思量过后还是决定不替那个不成器的弟兄说好话:“长青他,近日应该是在南城那边......”
老人意料之中气的胡须抖擞:“整天在外厮混,除了挥霍父辈的积蓄还有什么本事!这种逆子,真是给我们百里家丢脸!”
紫袍男子对于父亲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百里长青自幼起便是不学无术,不论是做学问还是习武,抑或是经商技艺,从来没有一门愿意主动学习。父亲虽有恼火,可是家中长辈对这个小儿子自小爱护,从小便不允许打骂,渐渐的便极少有人再对百里长青作出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