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云这一世，踏遍大盛河山，走遍其余二国，又周游海外诸国，待到年迈时，寿终正寝，一生未娶。</p>

初时，华家人曾劝他娶亲，后见他志不在此，在于天下，便不再劝，只道他这一生，注定与寻常人不同，大有作为，只要他故时未有遗憾便可。</p>

他在睡梦中故去，无病无灾，旁人都说，他一生也算无憾。</p>

只有已经上了年纪，替他收拾遗物的书墨知晓——</p>

公子故去之前，枕边，留着当初那个小姑娘的遗物。</p>

怎会没有遗憾呢。</p>

分明，他们这一生，原本该是三人相伴……</p>

香炉中香烟散尽，只余灰烬。</p>

一只年轻的手伸了来，清理起了香炉的灰烬。</p>

“公子……”</p>

书墨换上新的香料，正打算退出屋子，床上睡着的人忽然醒来。</p>

“……”</p>

看着四周摇摇晃晃，华清云有片刻的迷蒙，微微拧眉往旁边看去，看清正一脸纳闷看着自己的书墨，不由怔在原地。</p>

“公子，怎么了？可是梦魇了？”书墨忙上前问道。</p>

华清云迟疑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摇头，只是又四下打量周围。</p>

“这里是？”</p>

“公子，这里是白家呀。”书墨觉得公子肯定是梦魇了，不然一觉醒来怎么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您不是打算晚一会儿跟谢大人一起走么？”</p>

“白家？”</p>

华清云似乎还未回神。</p>

书墨笑道：“就是谢夫人暂住的白家啊，公子，您这是怎么了？”</p>

华清云骨节分明</p>

的手指忽然抓紧了被子，一把将其掀开后，下了床，感受着这副年轻有力的身骨，沉默了半晌，才沙哑着嗓音，试探问道：“楚弟在哪？”</p>

“他？这会儿应该在街上吧。”书墨挠挠头，又道，“公子，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再过两个时辰，您就可以跟着谢大人一起出发了。”</p>

华清云忽然朝着屋外大步走去。</p>

“告知谢渊一声，我不去了。”</p>

“啊？公子？怎么突然不去了？”书墨呆住了，自家公子一向主意正，很少更改主意，为何突然变了想法。</p>

可他没拦得住，人就走了，他只得挠挠头，又急忙去通知谢渊。</p>

华清云步履如飞，出了院子，到了圣都城街道上，才一阵晃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居然会梦到重回当初那个小姑娘死之前。</p>

她的死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可是还常回他梦里，让他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记得自己这十有八九圆满的一生，总是差那一成。</p>

往往从梦中惊醒，他额间便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p>

她临死时的画面似乎犹在他眼前。</p>

那样看着他，不顾一切地跳了下来。</p>

流淌出来的血液仿佛是盛开的彼岸花，直到最后，记忆里只剩下一片红色，和那张了无生气、再也不会露出鲜活笑脸的一张小脸。</p>

“公子，你到底怎么了？”</p>

书墨告知完谢渊，心中还是不免担忧地追了出来，看到华清云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p>

大街上，面色苍白，禁不住担忧：“公子脸色这么差，要不然去看看大夫？都怪楚小紫那小子，净会给公子添麻烦！”</p>

他嘴里嘟囔着，刚走两步，手腕便被抓住。</p>

华清云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回过神来，抬起眼眸，凝声问：“小紫可能去哪？”</p>

他手劲很大，一双向来清明的眸子微红。</p>

书墨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一颤，只能尽力去想楚小紫现在可能在哪。</p>

“公子…楚小紫也出去好一会儿了，咱们先回去等吧，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呢？而且咱们可以让谢大人和谢夫人帮忙找嘛。”书墨连忙安慰着。</p>

这圣都城他们又不熟，这么漫无边际地找人也不是事啊。</p>

华清云虽心急，怕这个梦随时会破碎，但理智也渐渐回归，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应下随书墨重新回到白家。</p>

刚到门口，就听门房道：“华公子、书墨小哥，你们是找楚小紫？他方才已经回来了，还说要找你们呢，差点又跑出去，还好我让他等着，他这会儿正在华公子屋里。”</p>

听到这，华清云脚步顿了顿，应了一声，就忽然再次加快步伐。</p>

书墨追都追不上。</p>

他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家公子怎么突然转了个性子。</p>

其实不然，华清云活了大半辈子，性情本就愈发稳重，只是唯在此事上无法镇定。</p>

他曾不止一次回想，若是那一日，他没有离开，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