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雾气缭绕，冰寒阴煞无孔不入。</p>
俞风舞身上的明黄留仙裙，换了一种不同式样，格外亮丽妖娆，在徐道士面前袅袅走来走去，眉眼间流露出小女人妩媚神色。</p>
整个人显得悠闲又有些慵懒，浑然没有平常锐利如剑的英气。</p>
她突然偏头问道：“你师父可有提及，木师叔为何与贾书生、霖散人闹翻？”</p>
徐源长将欣赏美好的目光，不动声色挪向远处光秃秃的青黑山石。</p>
“老头子不怎么提以前的往事，只说‘当下不虚度’，‘各有各的劫’，老一辈们的恩怨是非，咱们做晚辈的尽量少掺和，有些事情扯不清，理还乱。”</p>
他话里有话，提前给俞风舞一点劝告。</p>
两人独处时候，没有谈论过仙道、神道由来已久的矛盾。</p>
俞风舞往后面倒退着掂起脚尖走路，使得身姿尤为挺拔，笑道：“我师父说你师父就是一个大滑头，当世欺天者，什么好都由你师父占去，剩下的恶让兄弟们均沾……你别瞪我，是我师父说的你师父坏话，有本事你到九天之上找我师父去，瞧他不拿老大的耳刮子扇你。”</p>
说到后面，她笑嘻嘻似乎觉着很好玩。</p>
眼前的榆木疙瘩徐道士，还说什么“当下不虚度”，偏生就是脑壳不开窍的。</p>
徐源长一脸惹不起的神情收回对视的目光，转移话题问道：“你师父可曾说过，木师叔和贾、霖二位为何闹矛盾？”</p>
“不想告诉你了。”</p>
俞风舞嗔了一眼，又接着说：“你师父曾经说过‘书生不仁，杀孽过重’的评语，木师叔看不惯霖散人的遗世独立清高做派，两人多次犯口角，矛盾由来已久，贾书生与霖散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他们和木师叔最终交恶，好像是为了一个共同的兄弟。”</p>
“那名兄弟死得很惨，双方相互指责，最后木师叔和霖散人闹得撕破脸皮大打出手。”</p>
“还是我师父出面，将他们各打五十板子，才扯开他们，从那以后，双方有三四千年不来往了，其他兄弟也分道扬镳，再也聚不拢来。”</p>
“这回木师叔为了你的事情，放下成见跑一趟龙渊谷域，去‘流光岭’寻到潜修的贾书生，请他们出面去找乐老怪算账，木师叔还被贾书生指着鼻子疯疯癫癫骂了一顿，他们之间的事情确实扯不清，理还乱。”</p>
她师父也不怎么说以前的往事，许多都是木笑笑告诉她的。</p>
木笑笑今天给她的飞剑传讯中也说了，唯有贾书生出山，方能寻上门去要了乐老怪的性命，震慑住所有老怪物，至少在七域之内，让他们不敢打徐源长的主意。</p>
徐源长还是第一次知道其中的隐秘，师父带他去周山域见过一位转世重生的老友，那位老友早已经不记得他师父，在凡俗转世不知多少次了，一直没有觉醒前世大能宿慧。</p>
老头子也没有出手相助一把，说是这样挺好。</p>
他已经猜到，那位在凡尘打滚不知多少世的男子，应该是木笑笑、霖散人等人的共同兄弟。</p>
他师父飞升仙界已有一百四十多年，那位在凡尘享受富贵的男子，早就过世不知多少年……也不对，只要能留下遗骸，九重楼大能可以追根溯源，花费一些代价，能查到下一轮转世之身。</p>
难道他师父是想要借由他的口，将天机透露给霖散人、贾书生吗？</p>
老头子行事高深莫测，往往有出乎意料之外的深意，但是后面又能圆过来。</p>
譬如叶长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p>
错综岛上，日子一天天过。</p>
前来此地的修士仍然络绎不绝，渐渐地岛中间百里范围，没人敢去探寻。</p>
十年时间一晃过去，徐源长早已修复残破法相，画符技艺仍然停滞六阶水准，他倒是不急，权当修炼之余的调剂，说不定哪天就有所突破。</p>
令他奇怪的是贾书生和霖散人在东游域闹出那般大动静，七域为之震动，两人事后隐匿得影迹无踪，根本没来方寸山域寻他。</p>
木笑笑为此还特意跑来两次，询问过此事。</p>
徐源长凝聚提炼阴煞气颇有成效，闲暇时候看看书，与俞风舞喝喝茶聊聊天。</p>
又是一年春来到，错综山上细雨如晦，灰雾如稠。</p>
两人对坐山顶用石头建成的亭内，言笑晏晏，谈论着徐胜天发来的飞剑传讯。</p>
自从古云珠闭关之后，徐胜天开始将眼线往方寸山域五块大陆发展，收集各种大事件，有重要的信息，便传讯给俞风舞知悉。</p>
“啊嗷呜……库库呜呜……”</p>
风雨中传来一阵阵凄厉至极的鬼哭嚎叫。</p>
俞风舞眉头略蹙，错综岛上每逢阴雨天气，偶尔会有诡异声音从地下传出，她早已见怪不怪，懒得去探寻，但是出现在她镇守的百里之内，这就有点蹬鼻子上脸。</p>
徐源长跟着起身，笑道：“一起去吧，瞧瞧是什么阴邪作祟。”</p>
两人飞在低空，灰雾阴雨混合，四处能见度极低，以两人的修为倒是没什么妨碍，眨眼间来到异响上方。</p>
“从那处山洞传来的古怪声音。”</p>
俞风舞剑心通透，伸手指定山谷下方一个黑森森洞口，用神识查看，道：“洞窟内里错综复杂，岔道极多，不知通往哪里？”</p>
徐源长落到冒着浓郁阴气的洞口，凄厉的鬼叫声音转而出现在百里之外。</p>
他用清风兜住些许阴气，凝聚起来收进请神台，仔细分辨片刻。</p>
“错综岛下有无数通道错综相连，据说是通往地下深处与幽冥鬼界相连的节点。”</p>
徐源长拿出一张符箓，用指头沾着阴气和一缕请神台溢出的青雾为墨，勾勒点画间，写就一张“通幽符”，捏着阴符往洞内一扔。</p>
符箓化作一道幽光消失在深处。</p>
他用的是道家与鬼物打招呼秘法，看下方盘踞的存在如何回应？</p>
飞在空中等了一阵，有一道黑影从地下冒出，匍匐地面，五体投地拜了三拜，再送出一道薄薄黑光，嗖一下又钻了回去。</p>
徐源长用手指捉住飞到面前的黑光，查看半晌，随手将传讯用的黑光弹灭，道：“它们每年要在此地举行两三次‘招魂’仪式，请我们不要见怪，它们不会再接近错综山百里之内。”</p>
俞风舞奇怪不已，问道：“鬼界的鬼物能随意出入此地？”</p>
徐源长往错综山方向飞去，道：“能出入两界的是鬼差，这里大概汇聚了七八个鬼差。”</p>
他认得幽冥正规的鬼差，其身上有一丝幽紫气息。</p>
对方没有妨碍到他的修行，他不准备寻根究底多管闲事。</p>
数日后，雨过天晴。</p>
错综山上飞来一位白袍少年。</p>
与远处的俞风舞打过招呼，性子跳脱的叶长梦叫道：“徐源长，老朋友来看望你，还不快钻出来接客。”</p>
俞风舞心底好笑，她在等闲观时候，早已见到过叶长梦，与当初在下界时候神神秘秘的少年高人形象，大相径庭，让她大跌眼珠子，出声邀请道：“叶道友，要不到这边先喝一壶茶水？慢慢等他忙完再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