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的眼皮子骤然一抬,他没想到秦书淮如此坦然。
天下归属在他一念之间?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目光流转到秦书淮那一张淡定而坚毅的脸庞上,曹化淳又在心底不得不承认,人家有资格说这句话,而且说的是实话。
这天下,不就已经在他股掌之中了么?
秦书淮微微一笑,然后换了个语气说道,“不过,秦某对当皇帝没什么兴趣。崇祯是个好皇帝,勤政,每天只舍得睡两三个时辰,仁厚,把什么问题都归在自己身上,连百姓造反都觉得是他自己的错,因而频频下罪己诏,而不肯杀造反之人。他当皇帝,秦某觉得不错。而且,他继续当皇帝,可以少死不少人。”
曹化淳轻轻地旋转着自己大拇指上的一个翡翠扳指,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秦书淮话及至此,也不肯再多说一句,陪着他沉默。
屋子里安静至极,使的窗外的虫鸣声分外聒噪。
过了会儿,曹化淳说道,“侯爷,真是师出鬼谷么?”
秦书淮呵呵一笑,“重要么?”
“呵呵,也是。”曹化淳自嘲一笑,“咱家真是老啦!尽关心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侯爷,皇上是个好皇上,皇上是真拿你当你兄弟的。古往今来,皇上与侯爷的君臣之谊,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若是大明真的中兴,盛世当真再起,此事必载入青史,彪炳千古啊!”
曹化淳心里很清楚,秦书淮的权势已经无人能挡了。虽然秦书淮跟他说会继续保崇祯当皇帝,但是他不敢全信。然而他又无可奈何,只能在最后,以这种方式劝秦书淮几句。
秦书淮见曹化淳说到这里,便接话道,“曹督公,你可知要大明再兴、盛世再起,最大的障碍是谁么?”
曹化淳明知答案,却装作不知,问道,“侯爷认为呢?”
秦书淮正色道,“曹督公是明知故问了。堂堂东厂督公,天子的耳目所系,曹督公平时就是这么装聋作哑的么?人道以和为贵,然而‘和’之道,真的是掩耳盗铃,自作不知,粉饰太平么?”
曹化淳在秦书淮的连连追问下,面色渐僵,哑口无言。
因为秦书淮问得没有错。自他执掌东厂以来,明知东林党祸国殃民,然而出于种种考虑,他一直避重就轻,不敢对崇祯据实以告。
为什么?他怕崇祯年少气盛,意气用事,与东林生大规模的正面冲突,生不可测之事啊!所以他一面搜集东林罪证,一面却又不敢告诉崇祯,最多也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他。
他本来期待有一天,等到崇祯大权稳固,再向他一一呈现东林罪证,将这帮祸国殃民的伪君子一网打尽。然而,崇祯登基才两年多,大权未稳,却接二连三生大变,东林党不但没有式微,反而地位日渐巩固,让他更加不敢跟崇祯讲实话了,也更不敢贸然出手去打击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