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只顾道,“陛下统一北国不过七年而已,很多地方势力只是暂时压制,并未彻底消灭,更别谈安抚民心。大殿之上,存在各方人士,有些心怀不轨甚至有复国复家的妄想,可以说内部统治及不稳定。况且连年的征战让百姓生灵涂炭,人心厌烦,现在又物质匮乏。如此匆忙招募过来的百万雄兵,一个个士气低迷,行军都是不易,又怎么实现陛下的宏图抱负?”
云殊句句一针见血毫不避讳的指出内外缺陷,目光灼灼而视,对苻坚蓄满杀意的眼神视而不见。他挑了挑眉,有条不紊的继续说道,“南朝不过八万兵马,但他们的北府兵有着七年的训练时间,资源凶狠,士气高涨。可以说是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自然难以攻克。”
“大胆。”旁边一位戎装的将领实在是听不下去,起身持续道,“竟敢贬己尊人,你是何居心?”
云殊只是用余光撇了他一眼,连头也未转,冷傲道,“陛下问我此战可有上策,我答的便是上策。当务之急应该继续完善领土的统一,恢复百姓生机,整顿内部朝纲,操练精兵。陛下,南朝要伐,但不急于一时。”
“你、你……”那将领被说得气节,但还是硬着脸皮斥训,“我们北国有百万大军,他们区区八万,只要放马,都能将他们给踏平了。”
云殊轻哼,冷冷道,“那之前的十七万大军崩败于淮南该怎么解释呢?”
此话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众人无不倒吸了口凉气,天锦的手指也渗出冷汗。倒不是因为大逆不道的话语,而是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她的云殊。可思虑之间,又不由得有赞赏之色——这真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果不是等闲之辈。
右侧的太子略低下巴,抬眼看他,锐利的目光好像要将他看穿。
然而就算在众人的审视下,在宣召帝不屑隐忍的怒气中,云殊都保存着不动如山的姿态,神色淡然无波,谈吐自如。
此人的看法与当时规劝陛下的太子苻宏如出一辙,可不是一般的富贵公子能有的眼界。
当然,也有人在暗处嘲讽着他,等着看他被训斥的好戏。他是有些才华,可他毕竟未曾伴君,所谓伴君如伴虎,可不是有什么就能说什么的。
苻坚冷冷一哼,重拍案几,惊魂满堂,盛怒道,“难道我们就没有优势吗?”
云殊依旧淡然,两袖轻拂,“有,我们声势浩大。”
“此战如果非打不可,那就要速战速决,务必在冬季落雪之前拿下淝水之地,歼灭北府兵。”云殊话落便保持沉默,看向苻坚帝,似有几分探测的用意。
现在已是十月深秋,要在落雪前重创北府兵,可不是容易的事。
苻坚果然再问,“如何歼灭?”
“最快速的歼灭当然是劝降。”
话落整个议事厅内竟是一阵骚动,他们议事许久,都没有劝降这样的提议。可想想也不为过,他们有百万的雄兵,而对方才区区八万,光听听数字就够吓人,不信他们能稳如泰山。
这也不失为一个良计。
苻坚面色略有缓和,觉得确实可用,点点头向下一指,“朱序。”
“臣在。”尚书朱序站出坐席。
“你与谢石是老相识,与谢石也曾交际,不如此次劝降的事就交你去做吧。”
“臣领旨。”朱序微弯下身行了一礼,用余光中瞥向身旁的云殊,而他也有意无意的将视线快速扫过。
只是短短一瞬,竟有诸多言语会意。
朱序受完令后坐回席间。
云殊大胆利落又睿智的举动引得众人侧目怀疑,可太子苻宏好像还意犹未尽,再想见见他的锋芒。
“不知云公子可曾听说,敌方有一位年轻有为的将领,名为谢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