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无生殿的使团离开后，全百蛊星上下都松了口气，因为这十天相处下来，所有人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句话——心好累，想退休。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特么，伺候东境的魂师大爷们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啊。

尼拉贝神容憔悴地拿着几百份呈上来的玉简默默地找到玉凌，里面的内容全是在央求自家盟主放自己人一条活路，以后千万别让东境魂师过来了，不然他们宁可开着星舟怼进空间乱流里自裁算了……

本来尼拉贝还怕玉凌看完不高兴，正准备解释两句，没想到玉凌边看边点头，最后来了句：“深得我意。”

尼拉贝不禁苦笑道：“可是问题在于，后面和无生殿的跨境贸易就没人愿意负责了，现在所有人谈东境二字而色变，我根本劝不动他们，甚至我都劝不动我自己……”

玉凌想了想道：“贸易还是要做的，其实直接和东境那边接触的负责人不需要太多，大不了工资加倍……对了，我可以把炼火宗的那两个名门魂师叫过来，想来他们是有能力而且很愿意做这件事的，到时候让他俩和无生殿打交道，你们在旁边盯着监督就可以了。”

虽然晋孤阳和怀遥一个是穹山的人，一个是幽灵门的人，但他们在炼火宗的时间太久了，对自己宗门的归属感早已消磨殆尽，之所以以名门派自居，不过是为了跟彭知忠等人比较起来的时候能高出一头。

事实上他们在自己宗门内部也是郁郁不得志的那类人，而且早就成为了失踪人口，只要给他们足够的福利待遇，他们恐怕还不乐意回宗门受气。

当然，最主要的是如今的炼火宗从暗处逐渐走向光明正大，玉凌直接从西联内部挑了一些自主报名的魂师送过去，辅助他们的情报工作，所以晋孤阳等人的地位直线下降，虽然获得了他们向往的自由，可是没钱的自由那能叫自由？

现在玉凌手底下并不缺人才资源，只是由于人员成分太杂，他得细细地统筹规划，才能把每一个人都分配到他们最擅长的岗位上。虽然这样的事情尼拉贝等人差不多可以安排好，但总有些事情他们也不太清楚，比如炼火宗那边的情况。

尼拉贝很爽快地道：“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我回头就拟定人选。”

玉凌看了一眼尼拉贝憔悴的脸色，沉吟道：“以前你只经营西境通道，倒也协调得过来，但现在事情多了，要兼顾无涯四境，光你一个人恐怕疲于应付，就算你培养了好些助手，可稍微重要一点的项目，他们还是得来请示你。”

“所以外事殿的职权还是尽可能扩大一下，分设北境贸易局，西北贸易局，南北贸易局和东北贸易局，但是不能全由外事殿的人来掌控。所有贸易清单和收支情况得上报琳琅殿，毕竟财政大权始终是由他们来把关，而跨境贸易风险也不小，由太晖殿负责安保和监督工作，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你应该能处理妥当。”玉凌又道。

尼拉贝默默地听完，微微点头道：“盟主放心，北境内部贸易，包括和各大宗门以及怡商公会的交易，徐澈和温年轩比较熟悉，可以由他们来负责。西、北两境的贸易，束姑娘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她的能力也无需置疑。南、北两境的贸易最近刚走上轨道，我还是稍微照看着点儿，不过汤谓恬和梅姑娘非常了解那边的行情，问题倒也不大，至于东、北两境……”

“你先停一下。”玉凌摆摆手打断了尼拉贝，注视着他的眼眸道：“何必这样试探于我？你觉得我刚才那番话，是在分你的权，顺便逼迫你表忠心？”

尼拉贝面色一白，砰地一声单膝跪地，低着头道：“是属下自愿的，如今跨境贸易诸事繁杂，以我一人之力，委实捉襟见肘。”

玉凌默然片刻，轻轻甩下几十份玉简，淡淡道：“最近的确有些不太和谐的声音，看来你也有所耳闻？那你想不想看看，他们都说了你什么？”

尼拉贝久久不言，直到一份玉简漂浮而起，悬在他眼前，他才不得不伸手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等到把所有这些玉简全部看完，尼拉贝就仿如生了场重病一般，显得摇摇欲坠，似乎脊柱已无法再支撑住自己的重量。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忘记是谁跟他讲过这个故事了，他只知道这个故事最初是玉凌跟身边的人提起的。那时他就想过，自己会不会是同样的下场。

果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轮回么？

那玉简里的字字诛心，即便是尼拉贝自己都感到无比寒冷。

因为那些指斥并非无中生有，而且每一句，都戳到了最毒辣的点上。

他勤勤恳恳经营西联，变成了默默隐忍，等待着有朝一日可报杀父之仇；他担心跨境贸易成效不好，近乎事必躬亲，变成了野心膨胀，独揽大权的证据；他和徐澈、温年轩等人相处融洽，变成了结私营党；他把一些可以自行处理的事情没有上报给玉凌，也变成了别有用心……

而他曾经为了保住苍野部族，不得不服从鬼巫师的旧事也被翻了出来，那是他再怎么兢兢业业也永远抹消不去的污点。

“尼拉贝，你在怕什么？”

耳边响起玉凌毫无波澜的声音，尼拉贝不禁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鲜血的腥味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