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保持安静。”玉凌散开魂力,默默地跟徐诗槐道了个歉,毕竟偷听别人秘密终归有点缺德。
但事实上,他也想知道管亦青打算在最后时刻说点什么,难不成他还指望着通过徐诗槐向雪峰求情以保住性命?
恐怕徐诗槐不会答应吧。
这个时候,管亦青两人已经交谈了几句,传入玉凌魂念的是徐诗槐冷淡而厌恶的声音:“……我真是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你也已经爬到不灭境了,为什么还是活得像一条狗。”
管亦青的神色毫无波动:“你当然不会明白,从小顺风顺水,天赋比你姐姐强出百倍,还有度一忱处处护着你,你眼里的世界自然一片光明美好,容不得一点瑕疵。可是,并非所有人都像你这般幸运,裴儿就不是。”
“你还有脸提我姐姐!”徐诗槐咬牙切齿。
“不提不行啊,怎么着,你也得叫我一声姐夫吧。”
“无耻小人!”徐诗槐寒声道。
“呵,我当然是小人,我若是活得像你这般仗义坦荡,裴儿恐怕早就死了。”
“姐姐认识你就是一个错误,要是没有你,她就算嫁个普通人,也多少可以安乐幸福地度过一生,可是她跟你去了炼火宗之后,遭受的都是什么折磨?!甚至我都看不到她最后一面!”
徐诗槐狠狠地盯着管亦青,短促地冷笑一声:“你还承诺过我,会照顾好我姐姐唯一的孩子,可你是怎么做的?!要我说,你早就应该去死了,免得再伤害那不多几个在乎你的人。”
管亦青没有出声,反倒是裴天令皱了皱眉。
徐诗槐稍稍平定了一下心绪,有些心灰意冷地道:“算了,陈年旧事我也不想再提了,有些事就算你死了也弥补不回,反正无心之人,我说再多你也不会感到痛苦,你赶紧把遗言说完,准备上路吧。”
管亦青慢慢松开了握着裴天令的手,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我只想让你帮我照顾好他,他体内的绝阴*还未完全得到控制,你若是不想让他再受折磨,就让他改修冰神诀吧。”
徐诗槐讽刺道:“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就这么一个儿子,还保护不好!”
管亦青平静地道:“因为大日国有查丝兰蛇的事情,就是我透露给解子安的。”
裴天令只感觉脑子里轰地一声,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这个人,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管亦青缓缓道:“裴儿当年被武态重的天火所伤,就此落下病根,天令出生的时候,他就险些没有活下来,还好这孩子命硬,自己挺了过来,但天火的火毒仍潜藏在他体内,我找来了各种寒性的药草,包括近乎无价的冰蚕草,都治标不治本。所以我只敢让他修炼最基础的炼火诀,慢慢地去同化火毒,可是效果并不理想。后来天令自己去换了圣火诀,结果险些引发火毒攻心,我险险地才把他救回来,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以阴克阳了。”
裴天令木然地站在旁边,只感觉管亦青的声音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句一句地颠覆了他的整个世界。
“什么以阴克阳,你分明是以毒攻毒!”徐诗槐怒声道。
“先天的病根最是难除,不下猛药,这辈子恐怕都无法痊愈了。”管亦青依然平静:“这些年来,虽然让他受了不少折磨,但至少火毒已清除干净,他再转修冰神诀,便可控制住绝阴*化为己用,到时候说不定能比你们雪峰的长老走得更高更远。”
徐诗槐不由沉默下来,虽然她永远不会原谅管亦青,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人表面上对裴天令放任不管,实际却是付出了无数心血。
她看着这个男人幽深的眼眸,猜不透对方究竟是什么心绪。
正如她也猜不透,管亦青究竟有没有爱过徐诗裴。
如果爱,为什么不给她自由和更好的未来,如果不爱,为什么……又在炼火宗上任宗主武态重指明让徐诗裴当炉鼎的时候,以命相护?
甚至在徐诗裴死后,他还浑若无事地隐忍了十多年,直至踩着武态重的尸骨登临巅峰。
徐诗槐忽然感到一阵疲惫,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对管亦青浓厚的偏见导致她过于偏激,以至于对某些显而易见的事实置之不理。
毕竟姐姐最后传回家里的书信,也坚定地写着,她不后悔。
忽然间,裴天令冰寒的声音唤回了徐诗槐的思绪:“我不信,在你心中,解子安才是你精心培养的候选者,而我什么都不是!”
管亦青静静地望着他,仿佛这么多年来冷硬的坚冰都在顷刻间融化,他微微地笑了笑,以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说道:“炼火宗,是不允许宗主有子嗣的。有很多人都怀疑过你的身份,我只能从西境带回来一个孤儿,去取代你的位置,取代你将要受到的所有非议,然后他在明,你在暗,你就是安全的。”
他轻轻一叹道:“等到你长大了,若有能力杀了他上位,你天然就会有极高的声望,没人会质疑你成为下任宗主。若是没有这个能力,我便会送你去雪峰,有你小姨照顾你,当可一世无忧。这样……我不负炼火宗,也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