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荆屏目光中的神采逐渐黯淡,到最后彻底变成了一个不言不动的木偶,除了体温、心跳还在,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属于活人的特征。
“陛下继续问吧。”汤谓恬退后两步道。
南焉河睁开眼,强行压下心头的愧疚,为了得知真相他已然不择手段了,况且荆屏未必无辜。
“是荆彻出卖了先王吗?”南焉河有些艰涩地道。
荆屏如死尸般漠无情绪地道:“是,也不是。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先王闭关之所的人,而把这件事泄露给瑞亚公的人是我。”
“你……”南焉河额头青筋暴跳,得亏方子衿和汤谓恬一左一右拽住他,才阻止了南焉河杀人的冲动。
他心里的愧疚荡然无存,咬牙切齿地喝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八代南王是个疯狂的复仇者,跟着王室是没有前途的,因为近乎所有诸侯都想杀了他,养父他太忠心耿耿了,但我不能看着他一步一步沦向深渊,这也是玥为姐姐的想法。”荆屏完全感受不到南焉河的杀气,只是呆板地回答道。
“你先说清楚,你们跟荆彻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而且你什么时候知道瑞亚公是你生身父亲的?”眼见南焉河快要气到原地爆炸,方子衿赶忙接过话头。
“我此前并不知道他是我生身父亲,因为大夫人善妒,我只是个庶子,待在大公府肯定处境艰难,所以二十多年前,瑞亚公在玥为姐姐离开府邸的时候,让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我一并离去了。后来玥为姐姐与我的养父相识相爱,为了方便照料我,而且也因为年龄相差太大,养父就把我认作了干儿子,玥为姐姐也就成了我名义上的母亲,这就是我们的关系。”
璇珠忍不住好奇地插了一句:“瑞亚公这么滥情啊?明明知道自己夫人善妒,还冒着这么大风险让你母亲生了你。”
“因为那个时候大夫人怀着符吉瑞,瑞亚公就随便挑了位婢女服侍自己,没想到那位婢女偷偷瞒着他生下了我。”
“咳咳,珠珠你一边去,这么正经的时候,适合问这些陈年八卦吗!”梅凛冬捂住璇珠的嘴就将她拖了下去。
她才不会承认她刚刚也听得津津有味。
“唔唔……我就想说贵圈真乱……”璇珠奋力挣扎。
“但王室就一点也不乱。”白书洌小声道。
“男人有钱就变坏,他们大概是因为穷吧……”璇珠心直口快地道。
南焉河:“……”你们当朕不存在?还能更扎心吗!
不过被这几个家伙插科打诨后,他心头的怒火与杀气也被折腾得散去不少,没好气地道:“回到正题,瑞亚公给了你什么许诺,让你背叛先王?”
“瑞亚公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了我,跟我说只要我愿意帮忙,想办法套出十八代南王的闭关之所,他就可以将我养父接到瑞符星,封他为一品尊侯,只是改名换姓而已,到时候我们还是一家人,而且能过上更优渥的生活。”
“然后呢?”南焉河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然后我依言照做了,养父虽然对此事无比谨慎,但他向来很疼爱我,尤其是他以为玥为姐姐旧伤复发病死了,所以就将大部分的爱放在了我的身上,可事实上玥为姐姐只是发现自己的身份快要露出马脚,就先一步快刀斩乱麻金蝉脱壳。最后我通过各种旁敲侧击,将得到的信息告诉给了玥为姐姐,她又结合一些别的蛛丝马迹,猜到了几个可能的地点,并告诉了瑞亚公。”
“但你没想到最终害死了你的养父吧?”南焉河心中恨意如野火灼烧,对荆屏露出了有些狰狞的冷笑。
“是的,我没想到瑞亚公会欺骗我们。玥为姐姐满心期待地等着养父安全抵达瑞符星,然后告诉他一切的真相,那么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但是……她最后收到的,却是养父的死讯。”
这本来是一件无比凄凉的事情,但荆屏的声音中却毫无感*彩,因为他已经没有完整的神智了。
南焉河久久默然,唇角边溢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在嘲笑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傻子置气,荆屏也不过是一个蒙在鼓里的可怜虫罢了。
一念及此,南焉河忽然失去了继续审问的兴趣,他意兴阑珊地望着头顶坑洼不平的石壁,思绪逐渐变得空空荡荡。
似乎想了很多很多,又似乎什么也不愿想。
方子衿则轻轻地叹了口气,当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一点一点呈现在众人面前后,所谓的真相就是这么简单直白且残酷。
仿佛谁都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