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她这么可爱,要不送我了吧!”龙倩儿将阎魔爱使劲抱在怀里。
“不行的,我是姑爷送来的,走丢了姑爷会火的。姑爷讨厌自己安排的人被送啦送去。”林绚尘还没开口,阎魔爱就自己解释起来,声音闷闷的,从龙倩儿的胸脯里面出来。
“那就让倩儿多抱一会儿。”龙倩儿捧起阎魔爱的小脸轻轻在自己脸上蹭着:“以后就叫倩儿姐姐,好不好?倩儿在家里是老小,在这里也有许多个姐姐,倩儿想要妹妹了……”
阎魔爱正要张口说什么,就听到门外慧文的声音传来:“王姑娘来了!赵大姑娘和二姑娘也来了,还有王家二妹妹和三妹妹,还有……”一时间居然报出许多名号来。
林绚尘赶紧将衣服弄展了出去迎接,同时龙倩儿慌忙推开阎魔爱找到自己的鞋子穿上。不多时,一大波明光靓丽的女孩进了潇湘馆,使得这座原本幽静雅致的院落突然热闹起来,那热闹之中,散着柔软的,粉红色的,节日般的热气。
“倩儿姐姐,你倒是先来了,果然这事最急的就是你了!”赵月诗一进门就看到龙倩儿慌慌张张站起来衣衫也揉得皱巴巴一团,便上来调笑,附带着说了许多取笑的话来,龙倩儿天生神经粗大,八九岁的时候可是拿着火铳打狗熊的野丫头,根本不恼,只说这次是正经事情,林绚尘见到这许多姐妹都跑了来,便知道她们所谓何事,忙忙叫了绫罗和阎魔爱端上果品,之后才上茶,才是待客之道。只是呼啦一下进来了二三十人,连王云芳的丫鬟都来了凑热闹,阎魔爱二人却是忙不过来了,只得叫了麝月和小铃铛来帮忙,至于安琪儿三人那是指望不上的,她们在潇湘馆才呆了月余,又不专门学这些东西,别的不说,就沏茶的手法上都有些生疏。
“倩儿妹妹,今日大家来可是为了‘赌诗’一事么?”林绚尘看姐妹们都落座了,左右有丫鬟伺候着,整个堂屋变得又小又窄,自己才将书桌前的大太师椅搬着转过来半圈,坐在位上问道。
“原本是这样的……”龙倩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怎么?这种事情还有人管?”林绚尘的话音里面渐渐渗透出一丝不悦。赌诗这事,在百花园里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触动任何人的利益,也没有任何人能挑出什么毛病。林绚尘嘴上不说,心里可是很清楚,潇湘馆之外,下到粗使仆妇,上到王公小姐,人人都摸着骨牌,打着麻将,每一日的赌资都在一个金币上下,当真玩钱如流水。
“赌钱都行,赌诗就不行?”林绚尘心里想着,微微有点不高兴了,却听得门外再次传来一道女声:“不是要管,是觉得这种雅事,总不能一时兴起,尽兴了便散了,没个长久的。”
这声音在屋里散开来,才见到一位年轻贵妇跨过门槛,进到里面来,身后跟着妙音师姑,妙音的寺庙在王府西北角上,远得很,因此最后一个进来,林绚尘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林绚尘站起来,其他所有坐着的姐妹都站起来,给这位贵妇请安,口称“冯夫人”。冯夫人是崇王爷最小的侍妾,据说不是家庭联姻,而是早年崇王救助过的一个什么人为报答恩情送来的。冯夫人的座次明面上还在李夫人之下,丫鬟都叫三太太或者三姨太,可在府里的地位隐隐在李夫人之上,因为李夫人是王夫人的陪房丫头,而李夫人好歹也算得明媒正娶了,再有,就是李夫人仗着自己是崇王老爷的通房丫头,狐假虎威,在王府中胡乱得罪人,而冯夫人估计真的是来报恩的,在王府中虽然也是胡搞一通,却是乐善好施待人宽和,遇到实在不像话的才火,因此阖府上下都对她更敬重些,这种人心的向背,李夫人羡慕不来,更不敢嫉妒,否则被老太君逮住把柄,那可就要往死里作践了。
冯夫人既然来了,那么以她姨娘的地位,在这里所有姑娘包括林绚尘都得侍奉她,因为这里是崇王府的地盘,一切尊卑秩序都以崇王府为准。冯夫人如同往常一样,受了一众女孩的礼,独独到了林绚尘见礼的时候,也微微欠了欠身子,算是还了半礼。林绚尘心知肚明,自己如今已经和银尘定亲了,在王府中,礼法上算是外人了,冯夫人知书达理不肯坏了规矩,那半个礼,算是还给银尘的,毕竟人家是勋爵。再者,林绚尘是这潇湘馆的东家,冯夫人如此一来,也可以算作对地主的尊重吧,反正这位夫人在林绚尘眼里,是个可以说上贴心话的长辈。
问安完毕,冯夫人随便找了看空处就坐下了,所谓长幼尊卑的座次,便一概不论了,姐妹们也知道这是林绚尘的脾性,和赵二爷一个德行,便都不计较,散散乱乱地坐下来。
冯夫人坐定之后,这才缓缓道来:“前些时日,余听到小倩儿说起‘赌诗’的事情,便详细问了她什么个玩法,她倒是说了,不过挺复杂的,而且也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余想着,那些千古流传的名人佳句,虽然大都不过是在宴饮欢庆之时即兴而作,却也都是有感而,或者能有许多时候考量的,如此才能成了千古绝唱。古往今来,能七步成诗者众多,然而七步诗只有一,还不是因为余者不过牵强附会,粗制滥造之作么?余也知道在座的各位姑娘都是钟天地灵修之人,未尝不能即兴而出,可既然咱们仰慕风雅愿意搞出这么一个聚会来,为何就不能好好鼓舞起来,经营下去,真正留下些十年百年都不会逊色的名句名篇,也让外面那些大老爷们知道知道,文法一道,可不是他们的一言堂了,从古至今,巾帼不让须眉的事例多着呢,可其中太多刀光剑影,也太不吉利了,这文雅的绣口锦心一道,却从未有女儿涉足过,咱们倒不如就开这个例子吧!”
“夫人说的极是。”林绚尘点头道,她也大略知道那“赌诗”是什么意思,也是玩骨牌的一种,只不过除了寻常争胜点数花色外,还要配上一和牌面意蕴相通的五绝,韵脚,平仄都得随着牌面变化,还必须是清雅高尚之作,或咏景,或论古,以诗词优劣来定夺下一轮的上下家座次,牌面输了的,还要多拟一七绝,要以赢家的牌面为平仄韵脚,意蕴相合,如此三轮,夺魁和末座者各自出一恶暗王权末期的乐府诗,这乐府诗可不能乱写,必须是末座为序,夺魁压卷,描摹当日盛景。这个世界还没有进化到能出元曲的地步,朝野上下最流行,也最简单的是长短句,也就时所谓的词,其次是第四第五王朝七律,七绝,五律,五绝,到了恶暗乐府,那就是天下文人都望之却步的极难体裁,就是林绚尘自己也不能说写就写,也要寻思好久的,毕竟她又不真的是林黛玉。念及此处,林绚尘自己也有点怕了,也知道赌诗这事,只怕当今“文道圣手”也未必敢尝试,只有古之文正公有资格试验一二,端不是百花园中的姑娘们能玩得转的,便先应了冯夫人的提法,给姐妹们赔罪。
“夫人这么说,是想将咱们做出来的诗文刻成碑帖,立在白还原各处?”龙倩儿问道,赌诗的玩法是林绚尘自己想出来的,龙倩儿只给了个提议,如今她仔细想来,赌诗不仅要求十分可怖,而且作诗数量也挺大,自己是万万不能的了,便顺着冯夫人的提议下去,她想这百花园虽然大且美艳,可谓一步一景,但终究不能到处都树上碑帖,那就不成体统了,便只有某些紧要之处才竖碑留念,那么分摊下来,每个人要作的诗不会过两,哪怕有着限定的时间,也能从容出手,不至于落了面子,让姐妹们笑话。这么一想,对自己也是大大有利,便第一个抛了她自己想出来的赌诗雅趣,顺着冯夫人的话就放下说了。
“还不止呢。”冯夫人见有人支持自己,心中便有了许多信心,将自己真正的意图说了出来:“余的意思是彻底效法古贤,结成诗社。”
“好耶!”林绚尘一听就来了精神,冲口而出,其他的女孩子也一阵激动,其中最期待最激动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定亲宴之后就没见过的王雨柔。“夫人这才是大才呢!”王雨柔讨好地说道,冯夫人赶紧摆手,谦虚道:“怎么能说大才呢!余只不过天资平庸,其实也不会作诗的,这次想来凑个趣儿,又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来,只能先当个主事,一应用度都由余包办,也顺带着能品品诸位姑娘的佳作。不过,既然是诗社,没有祭酒不行的,余看着祭酒一职就就让给绚儿姑娘得了。”
“这怎么好意思?”绚儿有点受宠若惊,而王雨柔,赵月诗还有其他几个王家姐妹就有些不服了。“冯夫人这话有些偏心了。”在座的姐妹之中,郭家的小姐郭镶玉先质疑起来,不过她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撒娇一样:“这祭酒身份,怎么也得各凭本事……”
“余倒是想让各位凭本事的。”冯夫人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卷宣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下了许多蝇头小楷,字迹清秀,却少了一股灵动之气,如同出自某个小家碧玉之手。
“绚儿过来,说说这《桃花行》是不是你昔日所做?”
林绚尘从太师椅上下来,慢慢过去一看,道:“三年前愁春之作,那时还病着呢,只是着几时流到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