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老弱妇孺,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父亲、丈夫、儿子的背影。真到了京师城破之际,以鞑虏的丧绝人性,定然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么只能祈求逃出城外寻得一条生路。
紫禁城内,景泰帝朱祁玉站在奉天大殿的门前,遥望着远处的滚滚烽烟,脸上的神情凝重无比。
“陛下,城门守军来报,大司马已经背城迎战,可敌军势大防守非常艰难。”
“另外鞑虏已经分兵多路进攻,现如今京师九门处处告急,恐怕得提前做好万全打算。”
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此时就站在朱祁玉的身边,向他禀告着前线军情。同时隐喻的告知皇帝,战局情况不容乐观,要考虑撤离准备。
要知道金英贪财归贪财,却并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想当初土木堡战败传到京师,以徐珵为代表的京官人心惶惶想着弃守迁都之时,是金英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为于谦的坚守方案站队。
可如今的局势危急,京师可以沦陷,大明却不能再“北狩”第二位皇帝。
如果这一幕发生,那真可谓是靖康之耻宋钦宗、宋徽宗二帝情景复现。
城门失守,必须召集兵马先行护送朱祁玉突围!
弃城逃亡吗?
景泰帝朱祁玉听懂了金英的言外之意,换作自己还是郕王期间,可能会更倾向于弃城逃亡应天府,划江而治稳住局势再图北伐。
但如今自己是大明天子!
身为帝王,肩负着江山社稷,肩负着天下苍生,如何能为了自己的苟且偷生,放弃大明都城跟北方疆土?
复杂的思想斗争,让朱祁玉下意识把目光望向了成敬。
就如同当初明英宗朱祁镇习惯性的依赖王振一般,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景泰帝朱祁玉同样想要从自己的“老师”那里寻求到建议跟帮助。
可是这一次,成敬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的与朱祁玉对视着。
于私,成敬是朱祁玉还身处潜邸的讲师,看着他一步步的成长,自然不愿意他有性命之忧。
但于公,朱祁玉已经不再是仅需要顾及自己一隅之地的郕王,而是大明的皇帝。
君王,注定要以身许国,身死社稷!
朱祁玉读懂了成敬的复杂眼神,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道“金公公,备好朕的战甲,真到了城破之际,当与大明将士战至最后一刻!”
这就是朱祁玉与朱祁镇最大的不同,可能历史上他在任七年,没有开创过什么文治武功,没有打造出什么铁血君王的形象,甚至面对朝廷百官有些时候还显得软弱。
但是在大明的生死存亡之际,朱祁玉从未想过退缩,这便是一个人骨子里面的强硬!
“陛下……”
望着朱祁玉这决绝的话语,金英还想要劝说两句,可是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不必多说,朕此刻若是召集兵马准备先行撤离,那便是对守城将士最大的背叛,再无一丝战胜鞑虏的可能。”
“不过宫中金吾卫跟大汉将军可以先行集结,真到了无可挽回的余地,护送后宫妃嫔跟太子出宫。”
宋之后的汉人王朝,对于靖康之耻的记忆那是刻骨铭心,朱祁玉可以战死京师,却不能让后宫女子遭受到鞑虏的污辱,同时得让太子出城保留来日翻盘的火种。
毕竟大明依然有着百万卫所大军,丢了京师也没有到一败涂地的境界。可如果没有太子的法统坐镇,那么各地藩王起兵争夺皇位,就真有亡国之危。
“奴婢……奴婢遵命!”
金英最终还是重重的磕头领命,当他再次抬头看向朱祁玉的时候,眼神变得有些不同。
当初朝议决定是否弃守京师南迁的时候,朱祁玉并没有多大的决策权力,甚至能看到脸上流露出的惊慌。
时隔月余,又到了选择的时刻,这一次新君承担起了天下重任。
看来于谦跟沉忆辰,他们的眼光很正确,郕王确实是救时之君!
另外一边西直门的孙镗部,三万兵马此刻正遭受着艰苦绝伦的血战。
西直门跟德胜门一样,乃直面蒙古大军的城门,于谦料到了此处会成为鞑虏重点进攻目标,战前还调拨了一万老营将士过来支援,力保城门不失。
开始面对一万蒙古兵马的试探性进攻,孙镗防守的还算是轻松。毕竟除了后续增援的一万老营士兵,西直门本就有两万的十营团精锐,其中还包括李达等辽东军将领。
他们可不是南方没有接触过鞑虏的兵马,驻守辽东苦寒之地,时时刻刻要与蒙古跟女真诸部对峙,实战经验丰富无比。
如果不是辽东总兵曹义轻敌渎职,忽视边堡守军提供的情报,继而贪生怕死,未能阻止有效的抵抗,恐怕当初辽东根本就不会遭遇到惨败!
可是随着战事进行,孙镗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远处铺天盖地的尘土跟黑压压的人马,极其像是蒙古的主力来袭,他们把进攻的第二目标放在了西直门!
没错,远处朝着西直门席卷而来的蒙古兵马,正是脱脱不花率领的鞑靼部四万余人,其中还包括万余蒙古大汗专属的“御林军”——怯薛军!
这一次脱脱不花是抱着必破西直门的决心,把鞑靼部的主力全部拉了过来。
“弟兄们,退后结阵!”
感受到情况不对劲,正在于鞑虏厮杀的李达,疯狂的招呼着身边士卒脱离战场结阵。
因为之前面对仅仅万余人的蒙古大军羊攻,三万西直门守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很多人甚至都忘却了自己还在防守,开始主动去进攻追击这支蒙古兵马。
从而导致了双方人马混杂在了一起,阵型乱作一团。
步兵抵挡骑兵冲锋唯一的手段就是阵型,散兵游勇只会成为对方刀下的亡魂!
“结阵!”
听到李达的呼喊声,白胖子张祺同样反应了过来,招呼着身旁的将士退后结阵。
不仅仅是张祺,还有曾经应天府学堂的吴荣,福建水师游击将军李瓒,甚至是后加入水师的起义军陶得二、陈善恭等人,此刻都做到了令行禁止,全力召集麾下士兵撤退防守。
望着前方的明军兵马快速变阵,此刻担当西直门主将的孙镗,都感到万分意外。
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沉忆辰一个科举三元及第的文官,怎么带出来这样的一群将士?
眼前这一幕,是多少武官都梦寐以求的场景。
“长生天的子孙们,杀光眼前的明军,复我大元的荣光!”
脱脱不花挥刀向前,眼神中充斥着嗜血的战意。
只要能攻下眼前的城门,那么自己就能成为七十年来第一个踏足大明京师的蒙古大汗,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尊贵跟威严。
不对,那时候不应该再称呼为蒙古大汗,而是大元皇帝!
“杀啊, 为了大元!”
不仅仅是脱脱不花充斥着战意,他麾下的鞑靼部兵马同样有着嗜血渴望。
这么多年身为拥有黄金家族血脉的蒙古本部,却被瓦刺这种更远的漠北部落欺辱,不得不远遁辽东那种荒林地带,简直就是草原儿郎的耻辱。
鞑靼部的族人此刻都憋着一口气,他们渴望证明自己的蒙古正统身份跟地位。同时土木堡之战跟辽东之战的缴获,让一直装备远远落后于瓦刺的鞑靼,终于品尝到了什么叫做装备精良。
兵强马壮,就等着拿敌人的鲜血来验刀,眼前的明军,就是最好的祭品!
数万席卷而来的洪流,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锋芒,重重的撞击在西直门明军防线上面。由于之前战线的紊乱,西直门并没有做到德胜门那样的严阵以待,特别是一万老营防守的侧翼,瞬间就被蒙古骑兵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战局的优劣转变,远比李达预料的更加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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