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十余丈外,站到另一辆马车上,草原上的风吹拂着他身上的粗布衣,那串普通的木珠链轻轻摆荡。
他看着宁缺平静说道:“书院果然不凡,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看重你,没想到最终还是低估了你,我以为你离开长安城,最多便是知命巅峰的境界,却没想到,你能如此轻易地战胜阿打,不过我还是想试着困住你。”
可以困住你,便有机会杀死你。
国师没有说这句话,宁缺却懂得对方的意思,此时看着对方,想着先前连续两次,对方展现出出来的有若鬼魅般的移动,微微挑眉。
他的感觉有些怪异,因为那不符合常理,哪怕是最巅峰的修行强者,如观主和大师兄那样的无距境,也没有办法在这般小的范围内来去如电。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散落在原野间的马车,感受着那道原始而野蛮的血腥气息,感受着逐渐具体化的阵意,大致掌握了些什么。
这便是金帐国师做的准备,他以自己为饵,诱敌入阵……他最开始所在的位置,便是阵眼,他自己却有能力轻身离去,便能以此困死敌人。
这种手段很简单,实现起来却极困难,因为他要有能力摆脱对手的纠缠,尤其当那个对手是余帘或宁缺这样级别的修行者时,那种摆脱的能力,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脱离了时间的束缚,与无距隐隐相通。
国师站在远处的马车上,闭着眼睛,双手合什不停地默默念颂着什么,不是佛经也不是道典,听着那些怪异的发声,更像是草原祭祀常用的巫术祷文。
草原上天地元气大变,无数狂风自四野吹来,来到车阵之外便停止转向,开始不停地卷起,将车队里的空气吸取向天空抛散,刹那之间,宁缺身周的空气便变得极为稀薄,晨风与晨光带来的温暖怡人感逝去无踪。
就在下一刻,宁缺觉得自己的鼻端传来极浓的血腥味,身周的空气瞬间变得极为寒冷,那道血腥味与寒意甚至侵入了他的身躯,直至识海深处与雪山气海。
他的念力运转变得有些凝滞,小腹内浩然气凝成的晶莹水珠旋转的速度也被迫变缓,更令人震撼的是,雪山上覆上了极厚的一层新雪!
阴云再至草原上空,遮住那轮温暖的太阳。
宁缺微微低头,没有盘膝坐下,沉默地抵抗着那道强大的阵意,思索着破阵的方法,他没有尝试走出去,因为身前没有道路。
在严寒的大阵里,他的身体表面迅速覆盖了一层冰霜,他的眉毛上覆了两道白雪,显得有些滑稽,也有些恐怖。
他没有想出破阵的方法,因为他现在根本无法确定国师在阵里何处――国师果然不愧是草原第一强者,境界高深莫测,明明不是阵法方面的大家,却用中原修行界极陌生的手段,在原野间用马车堆成这样一座大阵,困住了他。
国师念完了那段没有人能听明白的**或者说咒语,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宁缺平静说道:“车里有箱,箱中有骨,都是唐人的骨,单于替我收集了数年,才收集了这些数量,其中,或者,有些应该是渭城守军的。”
宁缺抬头,盯着对方,目光锋利如刀。
国师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目光里隐藏着的意味,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曾在渭城生活过,想来与箱中某些人骨有旧,遗憾的是……他们已经死了,剩下的灵魂中只有怨念,没有与你的旧情,还要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来杀死你。”
这便是这道血祭大阵的基础。
国师学贯三道,境界高深,见识渊博,以佛法集信仰之力,以巫道收集灵魂,再以道门手段,借天地之势造此大阵。
为此,他不惜折损寿元。
因为只有这样一道血祭大阵,才能完成他的目的。
宁缺体内的浩然气,已然渐被冰封,那道血腥意,更是让他的识海有些震荡不安,但他的神智依然清醒,盯着国师说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说这话时,他眉毛上的冰霜,已经长约一尺。
“因为你在阿打死前说的那段话很有道理。”
国师看着他怜悯说道:“人可以活的糊涂,但应该清醒地去死。”
“很好。”宁缺说道。
国师问道:“什么很好?”
宁缺看着他说道:“我本就准备让金帐王庭灭族,无论谁来劝我,我都不会改变主意,我不需要什么事情来帮助我坚定决心,但你所做的这些事情……可以让将来我面对大师兄质问的时候,多一些有力的借口。”
国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后说道:“一切都是借口。”
宁缺看着他脚下的马车,看着车上那个已经有些破损的箱子,看着里面隐约可见的森白的人骨,终于缓缓向前踏了一步。
……
……
(好累……脖子,好久没有了,我要恢复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