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到老爷子的特赦,苏瑾年立刻跑出去通知苏司晟,然而还没等踏出门口,白天在酒店的那一幕幕接连涌上心头,她不是笨蛋,苏司晟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就算要装傻也装不了。虽然如此狗血的桥段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在她头上让她甚为惶恐,但如果就因为这个而疏远阿晟,对阿晟来说又何尝不是雪上加霜?
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躲在黑暗中疗伤,会不会太可怜了一点?毕竟他没做错什么,他只是喜欢错了人,或者只是一时不自觉的迷恋罢了。
然而话又说回来,阿晟是他血亲的弟弟,他对自己有这种不伦的感情,无论怎么说都是件十分尴尬棘手的事情,以后终归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亲密,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可避免地要有所避讳……
尼玛啊――真是伤脑筋!
正犹豫着,外面忽然传来兰姨的惊呼:“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哎哟这可怎么是好……大小姐已经去找老爷给你求情了,我先扶你起来……”
听到阿晟上气不接下气的重重咳嗽声,苏瑾年不由心头一紧,匆忙跑了出去,只见苏司晟跪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胸口,痛苦而虚弱地咳着,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刮倒在地似的。
“晟,快起来吧,爷爷说今天就先罚到这儿了,小心点,我扶你回房。”苏瑾年一边扶起苏司晟架在肩头,一边转头吩咐,“兰姨你快去请程医生来看看阿晟的情况,跪了大半天,别说阿晟,换我我也受不了……”
“哎,好,我这就去!”见到苏瑾年过来,兰姨顿时松了口气,转身匆匆走开。
跪了将近三个小时,苏司晟的膝盖早就麻了,走起路来轻一脚重一脚平衡不了力道,整个人几乎挂在了苏瑾年的身上。
他的个子比苏瑾年要高出许多,苏瑾年虽然也算得上高挑,但身材有些偏瘦,平日里看起来不说弱不禁风也是弱柳扶风,如今搭在她的肩头,却反而觉得很踏实,只可惜这种机会以后大概很少会有了。
“瑾年,对不起……”
耳根吹来一阵湿热的微风,苏瑾年不禁微微一怔。
这是苏司晟第一次叫她名字。
苏瑾年没有回答,只沉默着将他扶进屋子。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爬了楼,苏司晟走到床边的时候已然完全没了气力,完全是跌着倒在了枕头上,吓了苏瑾年一大跳,慌忙俯身在他脸上轻拍:“晟?!阿晟?!”
“我,没事……”苏司晟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额头隐隐渗着冷汗,就连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一手捂着胸口轻轻抽搐,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紧苏瑾年的手不肯松开,仿佛一松手就是一辈子,“姐姐,别走……别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听到这话,苏瑾年心头狠狠得咯噔了一下,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针。
不行了,这孩子中毒太深,又是个倔脾气,陷进泥潭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该如何是好?!
“小荇,阿晟怎么样了?!”一见到苏青荇进门,林海旋立刻迎了上去,面上满是担忧,只是那抹担忧却不见得有多深切。阿晟这孩子从小就胳膊肘往外拐,凡事喜欢偏帮苏瑾年那个小蹄子,经常把她这个当妈的气得吃不下饭,要不是老太太偏爱这个孙子,她都懒得去计较那么多。
苏青荇先是给林海旋使了个眼色,继而才软绵绵地回答:“姐姐去给二哥求了情,爷爷才松口不再继续罚二哥,现在二哥已经回到房间了,只不过脸色很差,程医生正在给二哥检查身体呢……”
“我去看看阿晟!”老太太一拍扶手站了起来,迫不及待走了出去。
林海旋立刻也扭着水蛇腰跟了上去:“妈你放心,有程医生,阿晟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只不过父亲这次也太过火了,明知道阿晟身体不好还这样罚他,您出面说情父亲不但不理会,还不许我们去见阿晟,单单苏瑾年一开金口,父亲就什么都应下了……”
老太太冰冷着脸,没有吭声,任由林海旋在一边忿忿地打抱不平,只脸色越发地阴沉了下来。
“晟少爷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跪得久了一时气血短缺才导致昏迷,多休息就好了。我给他挂瓶葡萄糖,这样可以让他舒服一些。”
年轻的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帮苏司晟扎好针,在转身的时候目光忍不住往那两只紧握的手上多看了一眼。
“嗯,谢谢程医生。”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完,苏瑾年顿然又被对方那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刺了一下,赶忙抽出被苏司晟握着的手,勉强地笑了笑,站起来走到边上给苏司晟倒水。
苏司晟半梦半醒,没有完全昏迷,感觉到苏瑾年迅速抽离的手,胸口又是一阵细细的疼。
他慢慢地溺死在千年寒潭里,而那个唯一可以救他的人,却转过身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走远。
姐姐,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究竟有多么残忍?
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就算我痛得快要死了,也舍不得放弃你。哪怕是多看你一眼,都是前世五百次回眸修来的福分。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