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下,廉捷,单老板很难找啊。”廉捷伸着手,握了握,递上了名片,单勇讶异地看了眼,瞪着钱默涵时,这小胖子估计是领路的,赶紧地脸侧过一边了,有点不好意思。
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陌生来客,以单勇只对美女格外感兴趣的性子,一般情况下对比他帅的小伙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又帅又有文化又有修养的更没好感,对面这位几乎把单勇没好感的因素全占全了,一下子把单勇比下去了,怎么可能让单勇产生一点好感呢?
更何况此时还没有消化那两警察给他带来的阴影呢,请进屋落坐时,廉捷很客气地开口了,直道着:“单老板,我估计您也知道我们的来意了,也就是为响马寨商标的事,先前和你们朝阳镇的宋思莹经理也粗谈一次了,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这个……”单勇眯着眼,老大为难了,廉捷知道这家伙肯定要抓住机会坐地起价了,笑着道:“价钱嘛好商量。”
“你们出多少?”单勇眼睛一亮,财迷地问。
“八十万怎么样?”廉捷很潇洒地给了个高价,补充着道:“这个价钱应该是你能卖到的最高价格了。”
“人民币还是美金?”单勇更财迷地问。问得廉捷直翻白眼,钱默涵看不过去了,火大地道着:“喂喂,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能财迷成这样吧?”
“这样怎么了?总得说清楚吧?万一你给成我日元,我不亏大发了。”单勇道,一副无赖的得意,气得钱默涵说不上来了,好在廉捷涵养颇好,客气地道着:“人民币。”
“那不行,我准备到美利坚定居呢,你给我人民币有什么用。美元,要给八十万美元,我立马就签协议。”单勇支着身子,兴奋道,仿佛八十万已经到手似的。
这个明显超过预期太多了,廉捷为难了舒了口气,看了钱默涵一眼,钱默涵不敢苛责了,低声下气道着:“低点低点……就签个字,好几十万,那找这么好的生意?低点兄弟,咱都不容易不是,因为商标的事我们可赔大发了。”
“那赖我呀?还不是你找得狗少欺负我,我只能给人家……胖默默,你狗日真不算人啊,来我家我请你吃的雪鸡汤。回头找人收拾我是吧?信不信我再找个比狗少还横的,商标给人家,让人家去收拾你们去。别以为潞州没有黑涩会啊。”单勇恶人反咬了,几句把钱默涵呛得说不上话来了,廉捷可没料到商标的持有人这般无赖,摆着手分着争执的两人,好言劝慰着:“单老板,您现在也不做驴肉生意了,放您手里它不值几个钱,现在侵权最厉害的可是史家村那班人,总不至于你从他们手里也能要到八十万吧?我们可是诚心诚意和谁谈转让来了。”
单勇笑了,看来史家村的扩张把驴肉香这几家整急了,两个店几百万的投资扔在那儿不上不下,搁谁谁也得急不是。一直处心积虑在做的事已经摸着点边了,要不趁火打劫这几年奸商还真白当了,单勇在两人期待的眼光中考虑了好久,咳嗽了n回,架子摆足了,脸上一笑道:“其实我也是诚心想转让来着。”
两人一听一高兴,单勇却是话锋转了问着:“不过两位是不是当不了家呀?默默,怎么不让你爸来,陶老板出面也行呀?派两个小卒来,一点诚意都没有。”
钱默默一撇嘴,不高兴了,廉捷却是笑着解释道,现在驴香肉的股权有变动了,由他全权处理经营上的事宜,至于钱叔嘛,专心搞肉联加工,至于陶叔嘛,身体不佳,准备退休了,这说得单勇又是暗暗吃惊了下,暗骂着陶成章这老狐狸见事快,怕是闻风先溜把廉捷推到前台了。可这位……单勇的灵光一现问了句不相干的话道:“廉老板,您家里是不是以前在潞州啊?”
“是啊,如假包换的潞州人氏,我就在这儿长大的。”廉捷不知道单勇的心思,还笑着套着近乎。单勇又顺水推舟问着:“那您老爷子以前在潞州是……”
“潞州市反贪局的,和陶叔是世交。我这一代从商了。”廉捷自报家门了,很得意。
单勇一听明白了,脸上泛着笑容,随意地点着头:“哦,好说,说来说去都是熟人……呵呵,那您说,这个商标,您是真想要?”
“嗯,没错。”廉捷道。
“确定以及肯定要?”单勇强调道。
“对,志在必得,不过你也不能漫天要价,否则大不了逼得我扔了那两个店得了。”廉捷道,感觉快到底线了,干脆也下了个狠话。
“不用不用,投资好几百万呢,扔了多可惜,我这人其实不在乎钱,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单勇又来了个峰回路转,这来来回回把钱默默和廉捷调戏得呀,现在都不敢相信了,互视一眼,钱默默赶紧恭维着道:“对对,不在乎。单兄义气。”
“知道我不在乎就好,咱不谈钱,来个股份置换怎么样?”单勇笑道。
“怎么个换法?”廉捷喜色一脸,躬身问上了。
“这样,我不要钱,免得咱们谈不拢,我以商标入股,占你们驴肉香火锅城股份的一成怎么样?百分之十。”单勇严肃地道。
啊?钱默涵脸拉成苦瓜了,80万人民币涨到美金、现在又要百分之十,就驴肉香的资产规模,这百分之十相当于一千万盘子,等于又涨了十倍。反观廉捷,脸色也冷了,知道对方根本无意转让,根本就是调戏他俩来了,一生气一起身,拂袖就走,单勇还在背后做势唤着:“喂喂,别急着走呀,生意不成人情在嘛,中午就搁我家吃饭怎么样……哎,默默,别生气嘛,可以商量商量嘛,要不百分之九点五也成呀?咱可说好啊,下回你再找我要,有涨没跌啊……”
两人都不吭声了,气咻咻地出门,追到门口单勇斜靠着门框,看着两人气不自胜地上车,忍不住奸笑连连,车影消失的时候,单勇心里五味杂陈,嘻笑的脸严肃了,对着去车的方向重重呸了一口道:“妈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一成都舍不得给,等着哭吧。”
骂了句,冷不丁回头,啊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身后了,复杂地看着他,单勇尴尬地笑着道:“爸,怎么了?”
“这是钱中平的儿子吧?”单长庆问道。
“对。”单勇心怀鬼胎地道,有点奇怪地看着父亲,不知道这所问何来。
“勇啊,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跟人争长短了,你去厦门时,这小胖子来咱家可不止一次了。”单长庆道,同样狐疑地看着儿子,单勇一笑又是惯常的谎话出来了,笑容可掬地揽着老爸道着:“没有,爸你想那儿去了,您忙,我走了啊。”
“哎等等,嗨你个臭小子还没说清楚呢,不是又干偷鸡摸狗事了吧,警察找你到底怎么回事。又哄你妈,我问大鹏了,根本不是大鹏的事,再撒谎。”老妈叫嚷上了,拿着抹布从二楼奔下来,指着单勇要上家法,单勇却是逃也似地奔向停车处,边走边喊着:“回来再说啊,妈,晚上别等我吃饭了啊……你们忙吧啊。”
滕红玉追到半截,儿子早驾车奔了,气咻咻停下来,又担心地嚷着开车小心点,单长庆在后面看着,好一阵摇头叹息。
第一站驱车直到史家村,路上接了宋思莹的电话,没好话,迫不及待要把单勇召回来守几天摊,单勇搪塞着,说着到史家村有事,又挨了款姐一顿数落,数落什么呢?说是单勇去给史家当女婿去,让宝英那悍姐收拾不死你。
这话却是惹得单勇好不气恼,两人电话里相互贬低了几句,扣了电话的时候,已经驶近了村道,没到村里就发现要来的目的地了,在距村里还有四公里的山坳处、下风向,水源处不远,已经新建一座四五亩地大小的场子,在原饲棚基础上盖起来的,两座钢架简易楼,外围着两米多高的围墙,牌子刚挂上,响马寨酱肉加工厂,那商标,可是如假包换的注册“响马寨”商标。
车一停,史保全父女俩得信早迎上来了,同来的还有位厂家的安装指导,一行人寒喧几句直进场里,大冷的天气,仓门一开,热气扑来,让人好一阵舒服,单勇深嗅一口气,直竖大拇指,史家村的配料,就是机械加工出来的,这味道也是一等一的。
“昨个头一锅,味道还凑合,今儿试车都不错……不过机器压制出来的太瓷实,口感差了点。技术员说什么来着,宝英。”史保全介绍着,如同单勇是上门的贵宾一般,史宝英笑着接口道:“需要加点淀粉,这个也有点影响口感,下午我和爸准备把村里人聚聚,大家都尝尝,看淀粉配料加多少……尝尝,新出锅的。”
两米多宽的大案架,刚从挤压工序里出来的成品,四方四正的酱肉,单勇削了片,尝了尝,没办法,有量无质、有质无量,这是美食最难取舍的地方,撇了撇嘴道着:“想上量只能牺牲点质量了,拉开差价吧,手工的提价三两块钱,全放店里主要走零售,流动摊贩的批发就走这些,再怎么说也要超过冻肉的口味……哎对了,史老爷子,你让我掺合村里的驴肉生意,不算食言而肥吧,以前不让掺合的也是你啊。”
单勇开了个玩笑,老头尴尬地骂了句,一行人都笑了,参观了一行,强调了证件一定要办全、食材一定取**、销售一定要诚信之类的话,瞅着史宝英带着村里人忙活的功夫,单勇拽着史保全出了楼门到避静处,小声地问着:“老爷子,城里打架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大辛庄那王老拐,吓死他驴日的,昨天来村里来了,说以后跟咱们一势干,哈哈。”老头奸笑着得逞了,事实上只打了两架,那些郊区的帮工可不敌史家村这些红了眼的匪光棍,认输了,单勇陪着老头奸笑了一番,说上自己的事了,直道着:“老爷子,这算不算我帮了你个大忙。”
“嗯,我记着了。”史保全点头道。
“那你也得帮我个忙。”单勇提条件了。
这话一出口,史保全万全警惕地道:“什么忙?告诉你啊,以后咱们各干各的,吃喝拉撒瞎高兴成,别指着拉上我给你办什么事。”
防备得挺严,单勇一笑,摇头道:“老爷子您看说那儿去了,帮我个小忙而已……借点钱怎么样?”
“借钱?”史保全眼珠一转悠,怀疑是单勇要商标费来了,琢磨着问道:“多少?”
“不多,一两百万差不多了。具体我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单勇道。老头一噎,被吓住了,瞪着老眼斥道:“你咋不直接拿上菜刀来抢啊,一两百万,给死人烧的钱呀?说出来也不怕闪了舌头?没有。”
直接了当回绝了,骂咧咧地道着,就知道他娘滴上门没好客,好客不上门,大清早上门就要索命要钱来了,走了不远,史保全发现异样了,那借钱的并没有追着他说好话,回头时,单勇还笑吟吟站在原地,老头按捺不住好奇心了,又踱回来了问着:“你啥意思,商标费给你吧,你说送人情,不要钱……这咋回头又来要钱来了。”
“你搞清楚,是借钱,我把朝阳镇的厂子抵押给你怎么样?”单勇道。
“哄我不识数是吧,一过清明,你那炒货喂驴都不啃,值多少钱,十来万打住了。”老头一摆手势,算得相当滴清。
“是啊,可一过清明,我有其他生意啊。你不帮我,别指望下回我再帮你啊。”单勇威胁道。
“吓唬谁呢?不帮拉倒。”老头一扭头,又走了,气咻咻,恐怕对单勇心存顾虑,生怕又被这驴日货引得掉茅坑里。
看来所虑长远,单勇也不急恼,笑了笑,和史宝英告了别,当是没说借钱的事一样,大摇大摆地出门上车要走,将走时,史保全又按捺不住追出来了,撒了个谎要回村,上了单勇的车让他送一程,一出厂路,老头却是心神不宁地追问着:“哎,单勇,你跟我说说,你想干啥?钱嘛,好说。”
“我告诉你,你自个拿钱干了怎么办?那我不傻眼啦。”单勇眨巴着眼,不揭底了。
“哼,不说拉倒,别指望拿走钱。”老头瞪眼了,不服气了,还治不了你小兔崽子似的。
两人飚上了,从厂区到村口几公里,单勇笑眯眯地一言不发,史保全一直狐疑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了,不过桩桩件件,从骑电单车送驴肉开始,又是卖店、又是卖商标,把人转得云里雾里,说起来史家村还是受益颇大的,当然最记忆犹新的是囤饲料那趟子事,你不给人家不照样从你手里宰走好几万。单勇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说话,倒把史老头勾得狐疑不已了,以前都是自己操作,这次一下把盘子扩大了,要干什么事,还真让史保全瑕想不已了,不管什么事,肯定不是小事。
车停了,单勇一言不发,看着老头,像逐客。不远处就是手工作坊,也是忙着,看来此次商标战的最大受益者应该是既得了商标又拿了市场的史家村里,一个手工作坊、一个机械加工作坊,以后成年驹不出村就消化得了,正应了初入史家村和史宝英商量过了想法,卖薯条再怎么说也比卖经薯划算,何况还解决了这么多光棍汉的生计问题。
同样这个热闹的场面让史保全也心有感触了,虽然不知道单勇安得什么心,但从来对他没有什么恶感,因为这小后生对村里也从未有过什么歪心思。他想了想,软了,软塌塌地道着:“你说你这娃,口都张了,我也不好意思不给……可你总得让我知道要干啥哩吧?”
“贩驴肉吧还能干啥,这不算食言了啊,还准备搞点调料味料什么的,还准备趁着这潞州乡下粮食多不值钱,看看能不能发醇点醋、酱油之类的,要不一夏天呢,闲坐着呀……你给不给吧老爷子,这借钱是看得起你啊,你别指望我给你说好话,将来好处你该得,得就是了,咱交往这么久了,除了你因为自私小气吃亏,我可没给过你亏吃。”单勇大气地道,很深谙和这类匪爷说话的方式,你越求他,他越小看你,你越刺激他小看他,他反而不敢小觑你。
果不其然,这刺激得老头不轻,老头也拽上了,不屑地道着:“钱我有,你还不了坑了我咋办?”
“潞州我谁都敢坑,就不敢坑史家村的,我不怕你们找我拼命呀?不过真还不上也有可能,生意有赔有赚,谁也不可能算无遗漏。”单勇道,很中肯。
“我再想想……不对,你个驴日货又想着坑谁呢,做醋,花不了这么多呀?什么调料味料,瞎扯呢,你到底要干啥呢吗?”史保全猫抓痒痒似的,实在搞不明白,可又不敢轻易放手,生怕错失个什么良机。单勇整整脸色道:“你麻烦不麻烦,跟你扯这么多,还不如直接找高利贷的呢,人家就不问干啥,立马给钱……去去,自个下去卷烟喝茶去吧。”
“你……你个驴货,好,给你就给你,不过丑话说前头啊,借就是借,少还一分我给你翻脸,敢不还老子把你拴圈里喂驴粪蛋蛋去,谁怕谁呀,吓唬我老人家。哼,明儿来拿吧,立个字据。”老头火了,一背手,撂了句,气哼哼下车了。
话虽呛人,不过单勇知道,已经赢得老头的友谊了,这老家伙虽然浑身匪气,可从来就不小气的人。最缺的资金在这里已经不是问题了。
那么接下来,单勇四下看着还未返绿的荒山土滩,还浮着冰的小河面,春寒未过,万物尚未复苏,他这心里呀,只盼着这时间呀,过得快点,过得再快点,他已经等不及要把雪藏多年的想法付诸实现了………